息。他發現山裡人甘於沉寂而不愛動,繼承著祖先流傳下來的習慣,日出而作日沒而息,幹著繁重的苦活。他們就像春蠶吐絲後將自己緊緊抱在一個小小的天地裡,悠然自得。劉福祥在上海呆了兩年,如井裡的青蛙第一次跳出井沿看到許許多多新鮮的事物,長了不少見識。
昨天下午劉福祥剛從上海回來,來不及回爹爹坑看一眼父母和劉青青,就找到鄉領導彙報了他兩年來的學習情況。一位副鄉長向他透露訊息,鄉里正等他回來繼續做鄉政府辦公室主任。他立即去向鄉黨書記陳春林懇求,說自己不願意留在鄉政府了。
劉福祥說要回爹爹坑去。
“回去?”
陳春林睜大眼睛。
劉福祥點點頭。
“那你去上海白白上大學了?”
劉福祥為了不讓陳春林誤解,便對他倒出了他的全部想法。陳春林聽了,說:“好啊,有點虎氣。你想回到爹爹坑去,我支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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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思明雞叫三遍後才回到家裡,老婆在床上睡得豬一般打著呼嚕。他在院子門口都聽到了,他皺皺眉,嘴裡想罵幾句,可是罵什麼呢?罵她不會睡覺?叫她不要發出這麼大的響聲來?推開房門坐在床前,劉思明又掏出一支菸抽起來,木頭木腦地愣著,彷彿落入了網裡的魚似的,他企圖擺脫它,但卻不能。他咴咴地長嘆著深思著。
劉福祥為啥忽然跑回來當代理村主任呢?
苗頭在哪裡呢?是讓他來取代我?
剛才劉思明是從村裡劉天金家回來的。劉天金請他吃飯,兩人在桌上交談了很多話題。劉天金任村裡的文書和會計。他是高中畢業生,平時愛從山外借進一兩本古典傳記來打發日子,不知不覺地他也能按著書上的口氣咬文嚼字,裝得斯斯文文,什麼都懂似的。因此,被村裡的人們視為不凡人物崇拜起來,若有哪家娶親,孩子做滿月,遷居等,寫貼請客,都得求著劉天金揮毫點墨。
這天晚上劉天金備了幾樣酒菜,跟劉思明對飲到半夜,話比往日顯得特別多。劉天金見著今天上午在鄉政府一同參加開會的劉思明那表情,知道他對鄉里決定劉福祥回爹爹坑代理村主任一事有些反感,情緒不好。回家時劉天金便在鄉政府門口那家雜貨店買了一點下酒的東西,順便帶回家裡,把劉思明拉了去。
“劉福祥回來,鄉里事先都沒通一點風聲,來得這麼緊,鄉里是不是有什麼主意哩。”劉天金一進家門就說起這件令劉思明敏感的事來。
“你說是有什麼主意嗎?”劉思明無可奈何地說。
“我看怪就怪到那個陳春林。我去打聽了一些情況,據說這事鄉里研究了多次。村裡前幾年不是來過幾個教授專家嗎?說這裡最適宜種一種什麼珍貴藥材。另外,劉福祥這小子還想搞什麼東江源旅遊開發,吸引香港的目光。你不知道呀?他們想招商引資,陳春林那人就是個錢鑽子。”
劉思明聽了張大嘴巴寬寬地鬆了口氣,但是立即又產生了另一種憂慮。
“劉福祥沒有這個本事,他這傢伙活得不夠煩了才會幹這蠢事,等著看吧,到時他會叫娘,不叫娘我做他孫子。”
劉天金思考的問題不同於劉思明,劉福祥回爹爹坑代理村主任對他來說毫無影響,只是他自持清高,對外面不甚瞭解,卻又喜歡隨風抓影傳播一些小資訊,顯示自己高深莫測。
劉福祥明天就要回到爹爹坑來。
這一夜劉思明沒有睡著,在床邊抽菸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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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山野裡結了一層晶晶亮亮的冰霜,寒風呼嘯著刮在人們臉上如擦過一把把刀刃,火辣辣的刺疼。山崗上的大樹搖動著軀幹,發出一陣陣聲音,如有千兵萬馬在賓士。田間的水結了冰,彷彿鋪上了一層白銀,孩子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