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木之後。
所謂的黑夜,在冒頓和齊齊拉木看來,是由無數的灰色顆粒組成的,像是密密艾艾的橢圓形灰燼,輕飄飄地懸浮和飄搖,飛舞的姿勢很是好看,在人的眼睛中,就像是一群死而復生的亡靈,一群沒有方向的飛蟲。巫師齊齊拉木在其中穿梭,龐大而飛快的身體將顆粒們撞得急速飛舞。冒頓跟在後面,龐大但卻靈巧的身體帶著風聲,攪亂了陰山之上的黎明。
兩個人一路疾奔,繞過崗哨,穿過一大片樺樹林,上到一座山嶺上。這是陰山的南面門戶所在,頭曼單于常年派重兵把守。兩個人弓著腰身,從一人多高的灌木叢中狼一樣匍匐前進。過了崗哨,齊齊拉木直起腰來,轉頭向西,爬上一面長滿苔蘚的岩石,迎面又是一片樺樹林,雖然不大,但異常茂密。遠看像是平地隆起的一片墨色——進入樺樹林,兩個人的腳步攪擾了幾隻野兔的睡眠,蹦跳起來,又倉皇奔竄而去。因為速度塊,兩個人走了一身熱汗,走著走著,原來崎嶇的山坡忽然平坦下來,像是一個闊大的跑馬場。冒頓驚異,心想自己在這裡長到二十多歲,卻從來不知道陰山之上,還有這麼一個地方。
走到一面石壁之下,齊齊拉木撿起一塊石頭,在牆壁上敲了幾下,原本茅草披拂的石壁忽然開啟了一個窄小的門洞,齊齊拉木看也沒看,就弓腰低頭走了進去,冒頓猶豫了一下,也低了腦袋,縮了腰身,緊跟而入。走了大約五十多步,眼前豁然開朗,冒頓張目一看,這儼然是一個闊大的洞穴,四面石壁光滑可鑑,數盞松油燈嵌於石縫之中,忽閃忽閃的燈光照耀的空地之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金黃色的松針,松針上面是一塊不算很大的塊狀羊皮氈子。
洞窟的正面,還有一個彎道,向內的洞穴曲折而幽深,懸掛的松油燈像是一種遙遠的引領——齊齊拉木一聲不吭,走在最前面,兩個人的腳步敲著空蕩蕩的石壁,回聲經久跌宕。冒頓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地方?”齊齊拉木回身說:“太子莫急,一會便知。”說完,又轉身向內走去。冒頓一邊走著,一邊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刀柄。走了大約一頓飯的功夫,石壁再次開朗,只見一個圓形的石洞之中,坐著一個鬚髮潔白的老人,老人身邊,有一座金子做成的棺槨,在燈火的照耀下,金子的棺槨看起來格外炫目。
這在冒頓的生命歷程中,大致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在匈奴,從大單于到王公貴族,各方大王諸侯,冒頓從不放在眼裡,更沒有從內心覺得了這樣一種身不由己的吸附力和震懾力——老人站起身來。冒頓看到,這一位已有百歲的年紀,但一點都不顯得蒼老的老人,腰身直挺,神態威嚴,一看便是穿慣了戰袍的沙場宿將。
冒頓正在想著,老人快步走近冒頓,一把抓住他的肩胛,持續用力,冒頓鼓勁反抗。但是,老人手指就像是一副急劇收縮的鋼爪,使得冒頓覺得了一種無從反抗的非凡力量。而就在冒頓奮力抵抗的時候,老人忽然放開手指,又迅速抬起,在冒頓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轉身道:“太子果真異才也,肩胛豐厚,膚色紫紅,眉目之間,有蒼龍盤旋,他日,必為一代雄主。”齊齊拉木道:“大將軍蝸居山林數十年,在下有幸得見,教授許多,今番小臣擅自將我匈奴太子冒頓帶來,還請將軍寬恕。”老人聽了,哈哈大笑,聲音極其洪亮,震得四壁嗡嗡作響。笑完,對齊齊拉木大聲說道:“巫師跟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