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過後,天下逐漸歸於平靜。飛來鎮新作修繕,商旅遊人,琴門貴胄重又絡繹不絕,不少戰時的流民亦在此安家落戶,遂欣欣向榮起來。
此時正值日暮時分,夕陽的餘暉將整個小鎮照耀成一片溫暖的橘黃。修靈則發覺鎮上景象與往日大不相同,驚喜不已,一路蹦躥躥探這望那,好不快活。
這一處,是剛出爐香噴噴的桂花糕,那一處,是老陳家釀的香米酒,又一處,叫賣著香囊袖帕胭脂水粉,還一處,紙扇字畫鋪陳在地。
路上有手藝人,行腳商,挑擔推車,賣藝算卦,各有生計。地上有牽馬騎獸的,天上也有御琴乘鳥的,雖稱不上市列珠璣,戶盈羅琦,但也是絕對的熱鬧。
趕了一路,又餓又饞。正巧路畔有個柴燒餛飩鋪子,鮮香撲鼻,又有老闆娘殷勤招呼,二人便於內裡坐了。
兩人說定,先趁光景正好,於街上逛逛,晚上再去琴驛歇腳,翌日起床,還能遊覽其中。
修靈則呼嚕呼嚕吃得滿嘴湯油,少不了引人側目。
好端端一個秀氣姑娘,吃飯卻和個三歲娃娃似的,莫不是有病?
公孫長琴滿不在乎,掏出一絹方帕替她拭了拭嘴角。
未料修靈則一把抓過帕子往嘴上抹了個遍,大咧咧道:“師父什麼時候用帕子了?不是說這是姑娘家用的東西,拿出來都丟人現眼嗎?”
聽她如此一說,公孫長琴手一抖,正端著的碗灑了湯,只嗽道:“帕子是給你備的。”
修靈則眼疾手快,速速拿著帕子揩去了桌上的湯,又替師父擦手,“師父忘了?靈兒有帕子,就我們上回遇見的那個……陳將軍府的陳羽給的冰蠶絲帕。”
說著,從袖中掏它出來,在公孫長琴眼前晃了晃,嘟噥道:“師父還說他們浪費呢。”
陳將軍府……
盯著帕子,公孫長琴皺眉,不知在想何事,半晌沒有說話。
倒是身後有四人坐了一塊,絮絮叨叨說起事情,聲音不小,傳了過來。
甲道:“嘿,抱寢,聽聞你們神農山莊要在初十舉辦鬥琴大會,頭等獎是妙春果,可是真的?”
乙插嘴,“鵲尊真的要把妙春果拿出來?不是說那四棵光陰樹三百年開花、三百年結果、再三百年成熟,每一樹又獨獨只長一個光陰果嗎?鵲尊會不會……中邪了?”
丙道:“你才中邪了呢!依我看,這場鬥琴大會定不簡單,說不定暗藏玄機。抱寢,我說得可對?看在大家都是好兄弟的份上,透露個線索可好咧?”
那被稱作抱寢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於四人中最小,始終不置一詞,因人人問他,才低頭小聲說:“師尊自有師尊的打算,我們作弟子的也不便過問……”
忽而,不遠處傳來陣陣喝彩,蓋過了四人的談話。隨後,有人抑揚頓挫,跌宕起伏地說起故事來。鋪子裡立時有人哄道:“周大嘴的影子戲又開演嘍!”起身便走。
修靈則豎耳聽見故事裡傳出“天下第一劍”五個字,欣然躍起,衝了過去。
公孫長琴起身跟她,眼風掃過,落在了抱寢身上,四目相接時,對他點了點頭。
不過百步路的距離,有個露天大帳,內支著方帷,張燈結綵,桌椅羅列,香碟鋪陳。盤碗裡擺著各色小食,粗茶香茗也別有花樣,貴賤不一。
皮影戲講的正是劍尊初離的故事。
修靈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影人揮劍如風,聽那幕後人興致勃勃說到劍尊有個愛徒,最愛吃鎮上老白家的糖人,不免詫異連連,“咦,我何時吃過糖人了……?”
公孫長琴閒散地託著頭,隨手掂著一把摺扇替她來往扇著風,漫不經心推度,“想必周大嘴與那老白家交好,添油加醋,藉著為師威名招攬糖人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