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門深鎖,寒雨凜風,映階碧草無法自成春色,隔夜黃鸝早已沒了蹤影,柏森森樺幽幽,杉重重梧簌簌,零落花草埋冷徑,黑雲壓城城欲摧。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一場廝殺被狂風驟雨掩住了聲息。片刻之後,被文人墨客譽為蘇州十大盛景之一的碧波亭已變成了人間地獄,血淋淋的殘缺不全的屍體散佈在亭中各處,刺鼻的血腥彌散開來,和濃稠的雨霧交織糾纏。
身受重傷的玄衣蒙面人飛身衝破雨幕,融入濃濃夜色之中。與此同時,位於蘇州城東祥慶街的忠國公府西南角的一處斑駁木門“吱呀”一聲開了,閃進兩個矮小的身影,其中一個將一塊碎銀準確無誤地扔進守門婆子手裡。婆子眉開眼笑,點頭哈腰地道了句“七姑娘慢走”。
“大半夜的不睡覺,偏要去義莊驗屍,也不知道你圖個什麼。”走在後面拎著箱子的女孩氣鼓鼓地嘟囔著。
走在前面的女孩回過頭,嬉皮笑臉地摟住後面女孩的肩,說道:“好姐姐,我圖什麼你還不清楚麼,就圖能練習剖屍以及看熱鬧呀。”
“哼,下回要去你自個兒去,恕不奉陪!”
“好啦,下回見到李大人,我同他說說,儘量安排白日裡去義莊,省得影響姐姐好眠……“
二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走到了一個偏僻簡陋的院子前。院子外頭是一堆亂石,裡頭種著一棵老槐樹。樹大枝多葉茂,將兩間廂房遮了一大半,也讓整個院子透著一股陰森可怖之氣,與敞亮精巧的國公府格格不入。
柳妙瓔脫掉雨披,一頭栽到榻上,道:“嵐姐姐,我想吃雞絲麵。”
青嵐重重地將箱子往桌上一擱,重重“哼”了一聲,轉身去了小廚房。不多時,青嵐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麵回到房間,柳妙瓔歡呼一聲,從榻上跳起來,抱著麵碗大口吃了起來。
見柳妙瓔吃得太快,青嵐擔心她噎著,蹙著眉涼聲道:“你是餓死鬼投胎麼?慢著點吃!”
柳妙瓔到底還是怕青嵐嘮叨個沒完,放慢了吃麵的速度。吸溜完最後一根麵條,又仰頭喝掉碗底的湯,滿足地砸吧著嘴,不懷好意地看著慢條斯理吃麵的青嵐道:“方才在義莊被我開腸破肚的那位伍公子,死前最後一頓就吃的雞絲麵,我在他的胃裡頭髮現了雞肉和麵條的殘留……”
“柳!妙!瓔!”青嵐剛夾到嘴邊的面哪裡還咽得下,她“砰”地一聲放下碗筷,一字一頓地低吼,咬牙切齒,雙目噴火,擼起袖子就要上前,作勢要把眼前這小混蛋揍得滿地找牙。
柳妙瓔縮了縮脖子,剛準備溜之大吉,就聽見後院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二人對視一眼,立即開窗檢視。
“是個人。”青嵐言簡意賅道。
“走,去看看。”柳妙瓔眼中閃過幾絲興味,當先跳出了窗子。
忠國公府的七姑娘有一手絕妙的驗屍之技,從一年前就開始幫府衙驗屍,年僅九歲卻對屍體毫不畏懼,連經驗豐富的老仵作都自嘆弗如,幫府衙破獲了不少疑難案件,此事在蘇州府人盡皆知。令人詫異的是,一個年紀尚幼的高門貴女,竟修習了不吉的驗屍之技,且忠國公府還放任不管,聽之任之,可謂咄咄怪事。
忠國公並未阻止女兒行仵作之事,但國公府裡上至國公夫人,下至侍衛僕婢,都對七姑娘敬而遠之。七姑娘所居的無名小院,更是無人願踏足,都嫌那兒晦氣。五姑娘還曾鬧騰著要把七姑娘趕出府去,國公爺發了話讓她老實些方才作罷,但事後氣不過,還是吩咐小廝在七姑娘的院子周圍潑了黑狗血。
柳妙瓔十分好奇,自己這個人憎狗厭的院子,竟還來了不速之客。她倒是要看看,院子裡那個倒黴蛋是何方神聖。
那人受了重傷,已然昏迷。一身夜行衣沾染了血跡又淋了雨,散發出一種刺鼻的怪腥。柳妙瓔一把扯掉了他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