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兩頭的往學校裡跑。而那個孩子對他的到來極其冷漠。他根本就不理會他;不和他說話。他一個人在那些矮小的歡鬧的孩子群中走來走去;可笑的奔波著。那樣高大的一個身影;在孩子們的目光中走來走去。
傍晚的時候;幾個孩子在陽臺上站立著;說著話。那個孩子也在陽臺上;一個人孤單的望著暮色中的遠山。那個父親來了;他要帶孩子出去走走。他已經和老師和門房說好要帶他出去散散心。但是那個孩子不願意;不領情。他們在陽臺上僵持著。片刻的沉默之後;父親以不容回絕卻溫和的口氣說:走;出去轉轉!”孩子沉默;站著不動。就這樣僵持著。孩子對父親說:”你走啊!”父親站著不動。陽臺上別的 孩子在一邊踢毽子。對這邊無動於衷。最後;父親捏著孩子的手腕把他拉了出去。父親以他的身份和力量戰勝了孩子。孩子被父親拉出一截後;生氣的甩開手:放開!我自己會走。”這句話;或者說這個時候;父親才感到微微開心。
與世隔絕(2)
他跟他說了很多;講自己的經歷;講別人的經歷。他說這世界上天天有冤枉事發生;他說比你冤比你痛苦一百倍的人多的是。但是那個孩子不領情。那個孩子懵懂無知。他還討厭他跟他說了那麼多。
他從來就不叫”爸爸”兩個字。他對他的冷漠顯而易見。而他對此默默承受著;就象冬天裡凜冽的空氣;已經被他習慣。可是這種冷漠在人群前顯現出來的時候;還是會突然變得鋒利而傷到人的心。那個孩子記得有一次在公共汽車上他沒有叫他父親。那應該是他最傷他心的一次。那是一個星期五的下午;他放學坐車回家。父親大概是辦完什麼事回家;也在車上。他上車的時候;已經只剩下最後一排有空座位了。他走過去的時候;他看見父親坐在靠過道的座位上;他沒有做聲;徑直走了過去。下車的時候;他徑直往車門口走。父親已經站起來了。那個孩子毫無反應的從他身邊穿了過去。這時候;旁邊座位上的一個熟人說話了。他驚詫的問了一句:”咦?這不是您的小孩嗎?現在他想起來他真恨那個人;真恨他無意之中說的這麼一句蠢話。父親沒有做聲;也沒有表示什麼;在下車後往家走去的那一段路上;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沒有象往常那樣的問東問西。現在;他能感受到父親那顆受傷的心。
那個孩子長大後;也見過不少那樣的父親。他們被自己青春期的孩子弄得心力交瘁卻毫無成效。這是人生的殘酷;也是青春的殘酷。青春的殘酷;傷的最深的是那些父母。但對於他自己的父親;他卻有更多更是深的罪疚。因為他對他的溫和和愛。別的父母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會採取強硬的手段。他沒有。他連吼都沒有吼過他一句。相反;是他在呵斥父親。這是在回憶中最令他痛心的地方。
別的父母會在絕望後對孩子放任自流。他沒有。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對他的努力;也沒有放棄過對他的信心。即使在一切方法用盡之後;在他顯得完全不知所措的時候;他也沒有放棄努力。
在一切方法都用盡之後;他們想到了轉學。那個孩子雖然不情願但也沒有特別反對。在心底最深處;他不認為什麼可以改變他的生活。父親卻似乎因此煥發出年輕的活力。為了辦轉學手續;他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跑。找人;遞煙;攀談;說好話;請客……這時候那個孩子才突然在這活力中發覺了父親的蒼老。他似乎顯得急躁;沒有以前那麼從容了。
後來;他才知道那時候父親早已經病了。
轉學之後;放月假的時候他回去過一次。這一回看見父親的時候;他已經完全變了樣子。時間也沒有隔多久;他卻已經完全的衰老了。從意氣風發的壯年一變而為垂暮之年的老人了;似乎是一瞬間的事。他的精神還好;但掩蓋不住其中的虛弱和蒼老。面容上添了許多醜陋的皺紋;面板黃得厲害;頭髮稀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