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地一拱手:
“豈敢豈敢,不才黃畹,生計所累,在上海西洋人書局裡受傭數載,不過餬口而已。”
“哦,原來如此,”那人似乎一下來了興致,挪近了一些:“先生既和洋人打過交道,覺得他們是怎樣的人呢?是不是像有些學校中人所云,是些只仗著堅船利炮橫行無忌,野蠻不開化的蠻夷?”
“蠻夷,呵呵,不見得不見得,”王利賓,不,黃畹輕輕搖了搖頭:“西洋人重武不假,船堅炮利也不假,卻不是最可怕的。”
“那先生之意——”
“西洋人最厲害的,乃是其治國強國之法,即開言路、啟民智、便工商、立金融、明制度、嚴法紀、齊部伍、葺舟楫,諸事井井,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何能說他們是不開化的蠻夷呢?”
那人的雙眼炯炯放出光芒:
“先生所言,大開茅塞,既如此,那麼我天朝與洋人交兵,豈不是毫無勝算了?”
黃畹拍一拍身上泥土,長身站起:
“又何必要交兵?”
“不交兵?”
“不交兵,”黃畹笑道:“洋人與滿洲交惡已久,聽說連北京城也拿了,圓明園也燒了,咸豐躲到熱河,不敢再戰,天國與西洋人本是同教,頗有淵源,再加上洋人重利,意在通商,只要天國悉心設策,恩威並施,則洋人堅船利炮,即使不為天國所用,也斷不會助滿洲臂使的。”
那人靜靜地傾聽完黃畹一番陳說,沉吟片刻,忽地抱膝長笑:
“哈哈,先生雅量高致,在下有一律,不知肯賜教否?”
也不等黃畹答話,他便立起身,一面來回踱步,一面吟道:
“不惑年臨惑轉滋,知非尚欠九秋期;位居極地誇強仕,天命與人幸早知;寵遇偏嗤莘野薄,奇逢半笑渭濱遲;茲當帝降劬勞日,喜接群僚慶賀詩。”
黃畹聽他吟完,不覺渾身一凜。
這首詩寫得中規中矩,原不甚佳,點破他學姜尚渭濱垂釣,也算不得格外出奇,但自稱“位居極地”,又“喜接群僚”,卻絕不似尋常長毛首領的聲口。
黃畹上下打量著那人,卻終究看不出他究竟是怎樣的大來頭。
那人微微一笑,正待說些什麼,卻見官道上一個錦衣長毛快步奔來,雙膝跪倒:
“稟福千歲(1),忠王榮千歲已遣專員出城迎駕,榮千歲本人尚在常熟安民,今夜火急便歸,請千歲金駕(2)即刻進城。”
“福千歲?”
黃畹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這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竟然是長毛中做到王爵的大人物!
沒等他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的錦衣長毛已瞪起一雙大眼喝道:
“兀那外小(3),見我家殿下,還不趕緊下跪請安?”
黃畹一慌,正待跪下,卻被那福千歲一把拉住:
“黃先生乃是大賢,不得無禮——先生既有經緯奇才,如何屈沉在此?倘夢不棄,便請與本藩同載入城,如何?”
同載本來應該是坐一輛車的,可這福千歲——現在黃畹已經知道此人是天王族弟,擔任朝綱領袖的開朝精忠軍師、幹王洪仁����氖牆尾皇淺擔�嵌ナ��頌А⑹溫��鐧幕頗卮蠼危�滄攀擋皇腔祁鄧�蘢�⑺�易�模�謔撬�闋�碩チ餃頌У暮諛匭〗危�舾�拍腔頗卮蠼危�壞咭徊��磺耙緩螅�駝餉唇�四親�衷詬慕興嶄J〉乃罩莩恰�
“我正在城樓,觀山啊啊啊啊景~~”
觀前街和藩署一帶的居民早已遷徙一空,鱗次櫛比的高房低院,已統統改作了太平軍的衙館。
一個得意洋洋的皮黃腔調,從這些衙館中的一座裡飛出,在靜靜的夜空裡飄蕩縈繞著。
“不得唱邪戲!爾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