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梳妝檯上都會雷打不動地出現一大碗楊梅羹。
她倒沒有吃倒胃口,因為她壓根一口都沒吃過,那些古怪東西,她聞見味兒,就早已把從早飯到晚飯的胃口一股腦兒倒光了。
第二天是大米楊梅羹,第三天是綠豆楊梅羹,第四天居然是黃醬蝦仁楊梅羹……此刻,一碗不冷不熱的紅油紫菜楊梅羹正好端端放在梳妝鏡前,讓她連照鏡子的念頭也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最初幾天玉樓的反應是好笑:誰這麼沒輕沒重的,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麼。
後來便是惱火了:討厭討厭討厭!再這麼玩下去人家要生氣了。
再後來她便開始有些害怕了,而且越來越害怕:自己一個女孩子家,每天被不知什麼人在睡房裡摸進摸出,我的媽呀!
每晚睡前她都小心閂好門窗,一遍又一遍地檢查,但次日平明醒來,門窗閂得好好的,梳妝檯上的楊梅羹也放得好好的。
最初幾天張三嬸還會在灶間大呼小叫幾聲,不是灶裡平白多了些灶灰,就是灶臺上莫名添了些油漬,五六天後,便不再響了,一切異樣都消失了。
可楊梅羹沒消失啊,每天早上眼睛還沒睜開,那古怪而且越來越古怪的味兒就撲鼻而入了。
這……該不是歹人吧?聽說有一些品行不好的小孩子,叫什麼“樑上君子”的,就經常深更半夜摸進別人家裡,偷偷摸摸幹歹事的;
要麼……是那些可怕的野獸?據說有一種叫做“色狼”的狼,專門禍害自己這樣的漂亮小姑娘,老輩們常說,要千小心萬小心呢。
還有……總不會真是河蚌哥哥吧?當然不可能啦,世上哪兒有這麼沒品味的神仙麼!
“總之,要抓住這傢伙才好。”
玉樓化驚恐為力量,暗暗捏了捏小拳頭。
她沒打算告訴爹孃,她知道爹孃聽了要麼不信,要麼就會正言厲色地對她教訓一頓她半懂不懂的大道理,什麼“閨閣之禮”啦,什麼“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家的樣子”啦,沒讓楊梅羹撐死,倒讓他們二老給煩死了,就算說,也得等弄清楚了再說。
這一晚玉樓有意在織房待到很晚,回到睡房,匆匆洗漱,便鑽進了花被窩,不一會兒便發出了鼾聲。
她當然沒有睡著,為了不讓自己打盹兒,她在舌頭底下藏了一大塊姜,稍有倦意便偷偷咬上那麼一咬。
夜可真長啊,村裡的懶雞,怎麼還不叫頭遍?
“喔喔喔~~~”
雞終於叫了,天依舊漆黑,門窗緊閉的睡房裡,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玉樓屏住呼吸,心不由“撲撲”緊跳起來。
雞叫聲歇了,惟有秋蟲唧唧,伴著自己的心跳聲。
是錯覺,還是真切?玉樓忽然隱約感到黑暗之中,有一雙灼灼的眼神正緊盯著花被子裡的自己。
她急忙使勁閉緊雙眼,藏在錦被裡的左手,卻偷偷攥緊了早準備好的一把大剪刀。
萬籟俱寂,什麼聲音也沒有,也許,真的是錯覺?
她微微睜開眼睛,便恍惚瞥見梳妝檯前,一個瘦長的身影在晃動。
“去死!”
說時遲,那時快,玉樓一聲嬌叱,小小身軀,已從花被子裡彈起,倏忽間已落在那黑影身後。
那黑影似乎吃驚不小,未及反應,玉樓右手已揪住他一隻耳朵,左手剪刀,直抵那人後心:
“你、我、你你你是什麼人?”
“別、別灑了碗裡的東西。”
那黑影居然開口,聽聲音似是個年輕後生,只是口音南腔北調,說不出的彆扭。
“放下碗,老實把燈點亮,你要亂來我我我就、我就……”
玉樓握剪刀的手不住顫抖,聲音也隨著顫抖起來,就了半天也沒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