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曜踱步回家,推開大門發現客廳大亮,所有的燈都開著。斜對著大門的電視並未開啟,黑色的螢幕上印著對面沙發上的人影。
趙文潔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微微低著頭。
“媽?怎麼還沒睡?”
趙文潔聞言抬起頭,回頭看向趙曜,神情冷峻,不辨悲喜。
“你過來。”她盯著趙曜道。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趙曜換上拖鞋,徑直往裡走,“我先洗澡睡覺了。”
“你過來。”趙文潔重複道,聲音比方才大了幾分。
趙曜轉身看向她,母子倆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那你現在說。”趙曜站在原地,沒有走近,也沒有離開。
趙文潔緊盯著趙曜的臉,那張臉上寫滿了不耐煩。一種無名的怒火湧上了趙文潔的心口,她極力壓制卻無濟於事,那些情緒在她心中四處亂竄,急於尋找一個出口。
她隨手抓起茶几上的花瓶,朝趙曜腳下的方向猛地投擲過去。
爆裂聲與她的怒吼聲迎面向趙曜襲來,“我讓你過來!”
宣之於口的憤怒後是滿室的寂靜,玻璃殘渣、白色桔梗和著花瓶裡的水凌亂地散在趙曜的腳邊。他沉沉地望著趙文潔,一動未動。
這樣的畫面好些年沒見過了,當年他會恐懼會害怕,而如今,他只剩平靜與疲倦。
手背上傳來隱隱的疼痛,他抬手看了看,被彈起來的碎玻璃劃了一道傷口。
宣洩之後,趙文潔心中的怒火被名為愧疚的情緒擠佔。順著趙曜的動作,她看到了那道傷口。剎那間愧疚填滿了她的心,她的表情,她的言語,她的動作。
她走近趙曜,拉著他的衣袖,滿臉愧疚道:“對……對不起,媽媽……”
這樣的趙文潔他這幾年倒是偶爾能見到。每一次,她總會在徹頭徹尾的歇斯底里後愧疚難當,道歉示弱。
趙曜不動聲色拂開她的手,淡淡道:“沒事,你想說什麼?還說嗎?”
趙文潔不由分說地將趙曜拉在沙發上坐下,找來醫藥箱,拿了碘伏、棉籤和創可貼。
趙曜由著她擺弄,處理完傷口,兩人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良久,趙文潔嘆了一口氣,道:“是我沒控制好自己。”
父母對孩子的憤怒往往發生在孩子不再受自己掌控時,對於年幼的孩子,憤怒能帶來立竿見影的效果,而當你的物件是十七八歲的孩子,憤怒往往只能驗證自己的無能。
有些孩子會和父母針鋒相對,以更大的怒意對抗父母的憤怒。而趙曜從來不會,他只是接受,卻從不妥協。他的包容與理解裡含著對趙文潔的憐惜。
每每這樣的情況之後,趙文潔便羞愧懊惱,為自己出走的自控力。
少了花瓶的茶几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趙曜盯著白色的大理石面板,慢慢道:“沒事。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讓你發這麼大脾氣。”
趙文潔看了看他,開門見山:“你剛剛去哪裡了?”
放了晚自習,趙曜剛進家門沒一會兒便說要出去一趟,理由是有個東西要給夏天。
原本這樣的事情她並不會過問,但趙曜之前的種種異常行為讓她不得不警惕,遂給夏天媽媽打了電話。得知夏天並未出門後,原本已經躺在床上的趙文潔連忙掀了被子下床,在客廳等了一個多小時,趙曜才姍姍來遲。
這個問題讓趙曜有些措手不及。他正思考著這個問題的用意,趙文潔那邊已經丟擲了選項。
“布衣巷?”
這三個字讓趙曜眼神變了變,簡直懷疑趙文潔一路跟蹤自己出門了。
那她看到文竹了嗎?
見兒子神態,趙文潔心中已有了七八分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