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相嚴肅而慈悲,蕭統天真而仁厚”
蕭統低聲重複著范雎對百里奚和自己的這句評價,將杯中茶飲盡,臉上的神情竟透露出自嘲的意味。
陸玄覺得蕭統的確有點東西。
蕭統先前構建的這處雲天山勝境,本來高天蔚藍深湛,白雲白得如夢幻,深潭密林,游魚飛鳥走獸,是幅春和景明的畫卷。
而不知不覺間,黃昏半落,風竟蕭瑟了起來,壺中茶涼,幾聲鴉叫,天地如入暮年。
景物意象的變化揭示了作者內心中悲涼的思想感情
陸玄表面是共情般地沉默不語,實則已經心神飛遠,本能地做起了閱讀理解。
直到蕭統重新開口,陸玄才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先前在幹什麼,暗罵了一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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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故相一步一步淪落到今日之局面,其實並非是因為慈悲與仁厚。”
“昔年我證道之初,與故相聯手的話已經隱隱能壓制商君殿,我也曾與他談論過是否要與商君正面抗衡。”
陸玄輕聲問道:“是因為當年的商君還沒有露出太強的野心,所以你們選擇了和平共處?”
蕭統搖了搖頭:“商君的風格其實從來沒有變過。”
“從他執政的第一天起,所追求的,其實一直都是將秦國的力量集中地掌握在咸陽城裡,或者說,掌握在商君殿裡,握在他自己手中。”
“即便在他尚未徹底掌權之前,我與故相也能看得明白。”
陸玄輕輕點點頭:“倒是很符合一個獨裁者的形象”
“可既然如此,你們更該能預見到,與商君的衝突在所難免。”
一個政權裡的獨裁者,不能容忍權力結構中發出不屬於他自己的聲音。
當時的秦國之中,百里奚在朝堂,蕭統在江湖,都將形成強大的掣肘,如商君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一直容忍此事的發生?
雙方的正面衝突,終有一日會發生。
蕭統不無感慨的嘆了口氣:“這就是我們的問題。”
“那一年故相已經兩千歲,而我是五百歲。”
“非常遺憾的是,在那個時候,故相還沒能察覺到自己已經變老,而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夠成熟。”
陸玄這個時候才真正的發現,蕭統眼裡的神情其實並非是自嘲,而是某種和解。
“一個人的衰老與不成熟,恰恰都體現在沒有勇氣直面衝突。”
陸玄聽完,呆呆地張了張嘴,又仔細回味了下這句話,覺得蕭統確實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
很成熟,很深刻,並且有點裝嗶。
話到了此處,像是將對話的場景推到了一個新的高潮,又像是可以結尾。
陸玄不在吊兒郎當地支著腦袋,而是不知何時將身體坐正。
蕭統也不再一杯又一杯地續杯,而是將那種深沉的目光投向陸玄,兩人靜靜地對視。
夕陽只剩最後一絲餘暉,崖下的深谷已經黑掉,山頂是一抹勉強的灰紅,兩人對坐在前,像是這抹灰紅背景中的兩道黑影。
“何以不說話了?”
“不想說了。”
“你就沒什麼問題想問問我?”
道士扭頭看了看徹底落下了夕陽的遠方,嘆了口氣。
“我在你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一種裝到了的靜默的暢快。”
“我不想再說任何話延續你這種暢快了。”
天地已經漆黑一片,月光稀薄,不足以照亮人的面孔。
蕭統故意不燃起燈火,因為他的臉又有些臊紅。
他又沉默了一會,像是重新調整了一下心態,伸出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