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不是感覺很親切、很激動?
李寧:那年父親回了一次家,是路過。回家的時候我已經不認識他了,他戴個禮帽,穿個長褂。那時候我們家經常有收租的、收稅的、要債的,我祖父怕這些,所以我看到來人,就告訴祖父說要債的來了,我祖父就往樓上跑。後來我父親就說:“我是克農啊!”我祖父聽到他的聲音就下來了,見到我父親談了一個小時,後來我父親就要走了。我祖父對他說:“我們家這麼困難,你能不能留點錢給我們?”因為看到他是坐著汽車回來的嘛,那實際上是辦事處的車。我父親說:“我身上一塊錢都沒有,我這個皮包還是公家的。”祖父說:“你不是在共產黨裡當官嗎?”父親說:“共產黨的官跟國民黨的官不一樣,共產黨的官只為人民辦事情,不是為了錢的。”我母親知道這個情況,說:“不要錢,你走吧。”
記者:您父親作為軍隊的高階將領,後來又當過外交部副部長,位置一直非常高,他在生活上對你們有什麼樣的要求?
李力:父親要求我們子女生活上不要奢侈。鋪張浪費,擺架子,這個在我父親那兒是不行的。李冰那時是醫院的副院長,坐著小車回家。有一次,我父親看到她說:“哪兒的大官來了?”一下子把李冰諷刺得以後再也不敢坐車回家了。父親的汽車我們從來沒人坐過,包括我母親,他們一塊兒出去坐其他的車。
我年輕的時候頭髮很多,也不大講究整齊,穿的衣服有時都吊兒郎當,到父親那裡去,他看了以後很不高興,我母親趕緊拿個梳子來給我梳頭。所以,以後我把頭髮梳得整齊了才去他那兒。
記者:據我所知,在延安時期,很多很多高階幹部的子女都被送到蘇聯留學,而你們兄弟姐妹卻沒有一個留蘇的,這是為什麼? txt小說上傳分享
未染硝煙的將軍…採訪李克農的子女(6)
李力:我們幾個孩子也給父親提意見,說:“人家的孩子都走了,我們幾個怎麼都在這兒,我們能不能也去一兩個人,我們又不是沒上過學,成績也不比他們低,為什麼他們能去我們不能去。”我父親又把我罵了一頓,說:“中國這麼大,還待不了你了,非要到那兒去。”後來我們就根本不提了。
當年我們這些孩子到了延安以後,父親希望我們學點實在的東西,不要嘻嘻哈哈。我們看到人家搞參謀工作、搞政治工作,發展挺快的,但是父親非要我們搞無線電、搞技術,搞技術挺枯燥的,成天地值班,沒什麼發展前途,所以我們不想幹,當時就想:這麼多人,幹嗎非要我們幹這個。我父親就罵了我們一頓,說搞革命工作就要老老實實,要好好學習。
記者:從您父親留下的許多照片上可以看到,他在任何時期的裝束幾乎都是整整齊齊十分講究,他的衣櫥裡是不是非常豐富?
李力:我父親雖然是高層領導幹部,我母親的級別也很高,但是他們生前非常艱苦樸素。我父親兼著外交部的工作,一共就有兩套西裝,兩雙皮鞋,當外交官出去的時候,穿得整整齊齊的,但是平常都不穿,平時都穿布鞋。他有一套黑呢子衣服,一到上班就穿,袖子都磨得發亮了,襯衣、襪子都是母親給他補的。我母親更樸素了,母親去世時我姐姐整理母親的遺物都流著眼淚,看到母親基本上都是縫縫補補的破衣服,心裡難受。
記者:將軍去世後,他給你們留下些什麼?
李力:父親去世以後,他辦公室的東西,所有的檔案材料都是組織上清理走,我們根本不插手。所有的房子、傢俱這些東西,全部交公,而且不講任何條件。他的書籍、生活用品給我們子女留下了,還有一些生活照片和私人照片,再就是他多少年來所有的積蓄,大概一萬多塊錢,分給了我們每家的孩子。一個人分了3000塊錢, 這3000塊錢我們都不用,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