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有許多女子,念一科酒店管理便自以為受過高深的教育。
老先生請我們喝中國茶,緩緩地衝出碧螺春,她笑道:「香港這麼好,不捨得走了。」
老先生凝視她的臉微笑。
我說:「老先生善觀掌相,玫瑰,你有沒有興趣?」
她天真地攤出手。
老先生不能推辭,略看一看,便不肯說話。
玫瑰問:「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
「掌很好。」老先生說。
玫瑰問道:「還有呢?」
「犯桃花。」
「桃花?」玫瑰看我一眼道,「是桃花運?我以為男人才有桃花運。」
老先生哈哈笑,推開椅子站起來。我知道他不肯多說,不禁擔心起來。
玫瑰走到另一角落去看一扇螺鈿嵌銀絲屏風,我趁機問羅先生玫瑰的掌紋。
老先生深深看我一眼,「有一種女子,任何男人都會認她為紅顏知己,事實上她心中卻並無旁騖,一派赤子之心。這位黃玫瑰小姐,便是這樣,你莫自作多情。」
我說:「我明白,但已經來不及了。」我惆悵,「我的追求有沒有希望?」
「我又不懂得計算流年。」老先生笑。
「我們告辭了吧。」我說。
老先生站起來送客,「你那兩幅畫我留下細看,一有眉目便通知你。」
我與玫瑰向他告別。
她問我:「什麼叫犯桃花,家敏?」
我很尷尬,「我也不知道,恐怕是說你男朋友多。」
她才說,「我並沒有男朋友,我離婚也不是因為第三者。」
「那是為了什麼?」我禁不住問。
「與他一起生活不愉快。」她說。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說。
玫瑰微笑得非常淒涼,「認識那天開始。」
「為什麼嫁他?」我吃驚。
「因為……人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些人。」
這句話好不熟悉,黃太太也說過的。
「在那個時候,我並沒有選擇,我能夠做的,不過是那樣。」
「他也同意離婚嗎?」
「我已下了決心,他不同意亦無用。」玫瑰淡淡地說。
「為何拖了十年?」
「因為母親的緣故,為了使她開心。」
「多麼大的代價。」
「我丈夫……他其實待我很好,我們兩個興致不同。」玫瑰就說到這裡。
與黃振華說到他的妹夫,他毫不掩飾他的感情,罵妹夫是「土蛋」。
他說:「永遠衣衫不整,穿那種樣子曖昧的襯衫。人家領子流行大呢,他穿小領子,人家時興小領子,他的領子忽然又大了起來,真恐怖。」黃振華自己的打扮是一等一的了,因此說到這裡,忍不住緊緊皺住眉頭,「褲子有點喇叭,皮鞋有點高跟,總言之,說不出的彆扭,跟了玫瑰十年,連這點門道都沒學會,真是一項奇蹟,我衷心佩服他居然還照活不誤。」
我聽得張大了嘴。
黃太太笑說,「振華對他是有偏見的。」
「更生,你說句老實話,方協文怎麼配黃玫瑰,在一間美國銀行任職,十年來就是坐那個位子——幸虧要離婚了,否則簡直為『鮮花牛糞』現身說法。」
「振華!」黃太太微慍,「你說法好不粗俗。」
我看著黃振華的郎凡絲襯衫、聖羅蘭西裝、巴利皮鞋,全身淺灰色襯得無懈可擊,不禁笑了起來。
然後我正顏說:「我預備追求玫瑰。」
黃振華說:「單身男人有權追求任何女人,我只能勸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