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到了馬路對面,站在市民之家的臺階前近距離打量這棟建築物。
正看得出神,一個聲音不期然讓她慌了神,她轉過臉,背對著聲音的來源,快步離開。
“文竹!文竹!”那個聲音由遠及近,一輛電瓶車停在了她身側。
文竹立定,望著面前的女人。
多少年沒見過這張臉了呢?上一次見面好像是高考前一天,她和葉如走出學校吃飯,她來校門口接她的女兒回家。
明明她也是她的女兒,她的眼裡卻只有宋瑢。
天下著小雨,她和葉如擠在同一把傘下,聊著高考結束後的撒歡計劃。透過無邊雨幕,她看見她撐著一把格紋大傘站在家長等候區,朝校門內張望著,目光殷切。
校外有不少來接畢業生,為孩子加油打氣的家長。在某一個瞬間,她差點以為這個人是來接自己的。
在她準備小跑著衝過去時,另一個女孩躲進了她的傘下。她笑著嗔怪女孩,又愛憐地摸摸女孩的長髮,最後將傘分了大半給女孩,兩人手挽著手離開她的視線。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分半個眼神給自己,彷彿全然忘了,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另一個女兒,另一個明天要參加人生中最重要考試的女兒。
初夏的雨滌盪著安城,周圍每一棵樹都綠得宛如新生,只有文竹,在那一刻灰敗傾頹,徹底失去女兒這個身份。
她有時候想,也許她不是在那個雨天凋謝的,而是在2歲時,在阮心悠揹著行囊,頭也不回離開那道家門檻時就已經凋謝了。
很奇怪,她居然還記得那天的天氣,記得阮心悠撐著的那把傘。
“文竹。”阮心悠又叫了一聲。
文竹鼓足勇氣抬起頭,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她依然是記憶中的模樣,身材高挑,保養得當。她有著和阮以安一樣的大眼睛和高鼻樑,只是面部輪廓更柔和,沾染了一些歲月的痕跡。
自己和她一點都不像。
有時候她想,也許她根本不是她生的,其實她倆毫無血緣關係。如果是這樣,她應該會好受很多。
“不好意思。”
文竹喉嚨裡像被塞了一團東西,開口才發現聲音有些哽咽。
她一字一句道,“阿姨,您認錯人了。”
阮心悠的眼眶泛了紅,眼睛裡的熱意灼燒著眼球,而從文竹疏遠的態度,卻讓她如墮冰窖。
“文竹。”她伸手拉住文竹,再一次喊女兒的名字。
如果我能喊出你的名字,你便不能否認我們相識。
文竹用手背胡亂地抹了一把眼眶,躲過阮心悠的動作,快步往前走。
阮心悠雙手扶住電瓶車龍頭,緩慢地跟在她身後,不時叫一句“文竹”。
文竹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小跑著前進。
阮心悠依然不依不饒地跟著。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文竹回過頭,衝著阮心悠大聲吼叫道。
阮心悠並未料到她會突然回頭,急忙捏了把剎車;路過的人沒料到這個漂亮的女孩會突然歇斯底里,紛紛側目;身後嬰兒車裡那個剛睡著的小孩也沒料到到,哇哇大哭起來。
“不哭不哭。這個丫頭怎麼回事?!鬼喊什麼?把我孫子都嚇哭了!”推嬰兒車的老人不樂意了,一邊哄著孩子,一邊數落文竹。
“對不起。”文竹被嬰兒啼哭召回意識,她過意不去,低頭衝老人道歉。
老人把小孩從車裡抱出來,摟在懷裡輕輕拍著,眼睛盯著文竹,嘴裡碎碎罵著,頗有些得理不饒人。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有沒有人教的?小孩子不能嚇知道嗎?”
文竹自知理虧,站在原地接受著老人狂風暴雨般的撻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