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沒發現在衢山船坊港灣外的灘塗上,圍了一圈嶙峋的亂石。亂石隱隱沒在水中,看不見,卻能摸得著,舢舨載著一隊兵卒駛在其上,要麼擱淺,要麼直接就穿了底板,把人都陷在水中,二十多斤的紙甲,遇水更沉,鄭家子弟兵們落到海中,極難再站起。整整兩百人,大半在海水裡打滾,只有幾條舢舨幸運的登上了島,但這點人數對於早前的計劃,卻毫無用處。
一面青旗在鄭廬眼前飄過,旗上中繡虎紋,側書宣翼二字,是為宣翼禁軍的戰旗。乃是鄭凌事前使人偽造,於戰前發下的。按照鄭凌的說法,只要打起這旗號,雖不指望衢山軍會因此全軍潰散,但打擊敵方士氣、逼降村寨卻肯定能成功。只是若不能在敵軍面前把旗舉起,只在水裡漂著,那就屁用沒有。
他抬起手,上面是滿是擦破、蹭破、劃破的傷口,那是在亂石叢中打滾、找尋這面丟失的旗幟時留下的。這片亂石,如是被海水常年沖刷,絕不至於如此鋒利,肯定是這兩年新近被傾入海中。
‘這趙二郎,真是大手筆啊!’雖然不合時宜,但他仍忍不住驚歎。只是驚歎歸驚歎,現在進退無門,又該如何是好?
轟!不等鄭廬想出個眉目,衢山守軍的攻勢就已經開始。伴隨著巨響,幾道水柱在海中騰起,雖然離著甚遠,但猛惡的聲勢,洶湧而來的浪頭,讓所有看到這場面的鄭家士卒都嚇得煞白了臉。
“這是什麼?”鄭廬四處張望,但衢山軍寨的山頭上什麼也看到。只遠遠的聽得寨中傳來一陣呼喊,就看見數個黑點飛舞在空中,呼嘯著,向著他所在的海面落了下來。黑點越飛越近,他已經能看清那是一塊塊雕琢成圓形的石彈。
“是石砲!”他驚呼,這是他在這世上發出的最後的聲音。
看見北寨把石彈一個勁的往海中丟,南寨都頭急得直跺腳。“不要對著那些落水狗!”他隔著水道,衝著北面的同僚吼道。同時還誇張的打著手勢,直往港口中比劃著。腳底下的海灘上雖是有幾個敵軍,但都在亂石灘上進退兩難,不值得浪費石彈。
衢山缺銅、缺鐵、缺石炭、缺木料,但就是不缺石頭。這兩年,島嶼周圍的灘塗上,都用舫船載了從石礦開採出來的礫石,密密地鋪了一圈,一是防浪,二為防敵。站在那片亂石灘上,就如踩進了泥坑,進退不得。把石彈拋向那群陷在亂石堆裡的落水狗,完全是浪費。真正的目標因是那兩艘衝破攔海鐵索的海船——船匠莊離得太遠,早已超出射程範圍。
對南寨都頭的動作,北寨之中很快做出反應。百十人一起動手,先清空配重籃裡的石塊,再喊著號子,逐個的把幾臺三四丈高、重逾千斤的投石車一一轉過方向,三四個定放手舉起測距角尺,開始瞄著港中碼頭測算距離。以前演習,都是以外海為目標,從沒有把標的放在港口內,但現在敵船已殺進港中,不得不臨時測距。
看著北寨中人已領會了他的意思,南寨都頭滿意的收回視線。在試射過兩輪之後,他的部下已經把寨中五架投石車的配重調整好,距離、角度都已對準了棧橋邊的兩艘敵船。
“收梢!”都頭一聲令下,五組兵卒同時轉起絞盤,把五架投石車上,由七條四丈長棗木杆捆紮成的砲梢緩緩扯下,而隔著砲架,在砲車前端,裝了幾千斤方石的配重籃則一點點的升起。
砲梢被拉到底端,不待吩咐,士兵把一個個人頭大小的石球,放進用長繩系在梢尖上的皮套中。
見五組投石車都已準備妥當,都頭大喝一聲,“放!”絞盤松開,配重籃猛然下落,在槓桿的作用下,砲梢梢尖嗖的抬起,五顆石彈尖嘯著拋擲入空中,第三次向敵船方向落去。
石彈每隔百息就有一批從軍寨中飛起,越過半里多的水面,重重地砸向港口中的兩艘戰船。除了開始時的兩批石頭,或近或遠,偏離了目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