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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女也有好的,我只是沒碰到適合的人。」他說。
「你不寂寞?寂寞沒使你後悔?寂寞沒使你哭泣?」
我把頭枕在他鋼琴上,很低聲的問,我知道在問的是一個秘密。
他說:「有,每一個人都會有。做人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心碎,眼淚太普通,就像笑,不笑是不行的。」
他多麼樂觀。我說話很放肆,他並沒有被得罪,他是個了不起大方的人,不記人過。這樣的人應該把他列為朋友。
所以我說:「祖,你真優秀,我真高興我可以來玫瑰園與你說話。」
他微笑,有意無意,又彈出一首歌。
他使我溫柔。
我想我們確實是老朋友。
我有一個禮拜沒有去玫瑰園,忙著辦一件事,再去的時候,祖不在。我以為他走開一些時候,可是等半小時他也沒回來,我覺得緊張,問那個菲律賓女子。
她眨眨眼,問:「你是祖的女朋友?」
我馬上沉下臉,她怎麼可以這樣問,亂開玩笑,當然我不是,她應該看得出我不是,我要是那麼容易找到男朋友,還用來找祖說話?
我說:「我只是祖的朋友,他請假?」
「他病了。」
「重要嗎?」
「你可以去看他,我把他的地址給你。」
「不要了。我隔幾天再來。」我說。
我怎麼可以上門去看他?他不會是重病,只是傷風,我想。
隔三天我再去玫瑰園,他還沒回來。我想念他的琴聲,他的小背心,他眼睛閃爍的笑容。我一直奇怪他發生了什麼。玫瑰園沒有他就不似玫瑰園。
我考慮很久。我該不該問祖的地址?如果不打算去探訪他,就不必多此一舉,那菲律賓的女人一定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以後我來玫瑰園太不方便,他們會背後鬼鬼祟祟的造謠。劃不來。
但祖對我這麼好。他忍受我的驕傲,他這麼和氣。他永遠有耐心陪我說話,現在他生病,我絕對應該去看他一次,即使家人知道後失望——家人會怎麼想?我去祖的家,祖是在玫瑰園彈琴的,玫瑰園是一個酒館。
我考慮很久,然後再去問祖的地址。
因為我的態度非常友善,所以那歌女毫不留難,把祖的地址說了給我聽。
我踏出玫瑰園,叫一部街車,往祖的家駛去,找到他住的那層屋宇,我放下一半的心,他住的地方相當整潔,但是站在他的門口,我又猶疑起來,我這次來是否恰當?他畢竟是個……在夜總會工作的人。
想了良久,我才把手指按上他的門鈴。
他應聲來開門,穿一件白襯衫,一條牛仔褲,身體健康,毫無病容,我十分驚奇,他見到我站在門口,詫異得張大了嘴。
我們倆對立在門口很久,我忽然之間明白,我來看祖不是因為祖病了,而是因為我想念他,我有點不好意思,難道我真的會想念他?
我問:「不是說你病了?你怎麼沒有病?」
他衝口而出,「你怎麼會來的?請進來。」
他一個人住,屋子收拾得很乾淨,他請我坐下。他替我準備茶與點心。
他說:「我沒有生病,說當然是那麼說,不然經理不會讓我請假,我這幾天晚上在準備功課,投考理工學院。」
「真的?太好了。」我十分意外,沒想到他有這種上進心。
祖微笑,「好嗎?就算理工學院畢業,也還差得遠,你不會喜歡一個這樣區區土學校出來的人。」
我很尷尬,「祖,你怎麼這樣刻薄?這就變得不像你了,你全誤會了,我很替你高興。」
「對不起。」祖說:「是我過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