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路盤察得很。我這一船貨硬生生被攔著運不去,只能花錢給上面疏通關節。”
“哦,有這種事?”林飛聽著幾年未聽過的江鄉話,很感親切,“我們走的是官道,一路倒不覺得怎麼嚴苛。”
“那也是小哥生得好,看著良善吧。”商人樂呵呵道,“再說,胡夏蠻子進關,必定想方設法隱匿,斷不會走官道。”
“胡夏王也是一國之主,不會跑到這邊來吧。”林飛別有深意地瞟了眼拓拔燾,夏國的國君她是沒見到,魏國的太子倒是來了一個。
她笑嘻嘻向商人打探:“要是抓到胡夏王,必定有賞錢嘍。”
“可不是怎的,賞黃金萬兩!”
“如此說來……”拓拔燾撇唇一笑,“這夏王也不怎麼值錢。”
“哎!”商人搖頭,“我看這小哥儒雅中帶著英氣,也不像個沒見過世面的書生,怎麼說話如此沒有見識。要論天下英雄,夏國國主算得上這個!”他左右窺探,見無人注意,便一挑拇指。
拓拔燾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林飛笑道:“那秦、涼、燕的君主、還有咱們的新君,算不上是英雄?”
商人嘆道:“咱宋王原是強將,但如今過世,以後的事就難說得緊,眼前的繁榮昌盛也不知能撐得到幾時。在商言商,若真是天下大亂,也沒人光顧我的生意了。”
林飛見他說得難過,當下安慰:“算了算了,老哥喝這一杯,天下事且不去說。況且夏國與宋年前才剛交戰過,雙方疲蔽,不可能再次興兵。西秦北燕自顧不暇,北涼偏遠,魏不發兵,安全無虞。”(附註:此處說的“宋”,指東晉滅亡南朝開始劉裕興建的宋,又稱劉宋。不是南宋北宋時的宋哦。而一切牽涉歷史的國名為閱讀的清晰,也均以後人的習慣來稱呼。)
商人接過酒一口喝了,又道:“北魏向來虎視眈眈。如今宋王已逝,無人能再保南方平安。”
看商人意興闌珊地付賬離去,林飛奇道:“這幫漢人也真奇怪。沒了劉裕,宋國便無人了不成?”
“由此可見劉裕聲勢之猛。”拓拔燾轉著掌中酒杯,忽然微笑,“那客商縱意評點天下英豪,卻不提佛狸……”
林飛哈哈一笑,“我便知道你在意。”
拓拔燾勾起薄唇,傲然相敬,“不出三年,若有人再議天下,茶客酒肆,當言北魏拓拔燾。”
林飛笑吟吟道:“你在關中樹功建業,也是大王的功績功德。平民百姓怎麼知道內中詳情,說起評議,不過是亂談各國主君的不實流言而已。”
“劉裕沒當宋王前,已是父皇最顧忌的對手。王者之氣是藏不住的。”拓拔燾諷然回答,“佛狸不被人知,只因不具王者器量。”
“你是不是王者之才,又怎麼樣?”林飛說得真摯,“天下永永遠遠也只有一個我的佛狸。”
“那便是連你也瞧我不起。”
林飛吐舌,低頭喝茶。只覺拓拔燾有時胡攪蠻纏甚為孩子氣,卻不知道人離得愈近,往往越不容易看清彼此。
拓拔燾一襲藍衣,倚欄而坐,從袖中拿出把扇子。看著便像漢中的儒生,修長的眉宇又藏著股隱隱英氣。
酒樓紫欄紅窗,往下望去,街麵人潮騷動冠蓋雲集。遠遠駛來一駕馬車,急馳得有幾分詭異。
“馬發狂了!避開啊——”
隨著一聲嘶吼,繁華的街面徒然混亂。擺小攤子的顧不上收拾東西,急往兩側避讓,站於路中的行人相互推搡,眼看白馬揚蹄,路人尖叫,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
林飛捏了塊軟糕,張唇欲咬,被樓下的呼聲引得探出頭去,只見一團藍影憑空躍下,在空中身形一轉,已穩穩地跨坐在發瘋的馬駒身上,緊接著伏身勒韁。硬生生拽住馬的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