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丘少雄的女朋友金麗琴到了。
她氣色已經好得多,打扮入時,化妝鮮明。
阮醫生對她說:「金小姐,希望你每天清早或是傍晚來陪病人一小時。」
金屬琴反應之奇突,令阮醫生愕然。
她竟然這樣回答:「醫生,我想你誤會了,我與丘少雄,只不過是普通朋友。」
阮醫生瞪住她。
「我即將有遠行,得離開本埠一段時間,這次恐怕是我最後一次來採訪丘少雄。」
阮醫生明白了,他並不笨。
他輕輕說:「對不起,麻煩你了。」
「沒事,我先走一步,以後有關病人事宜,都與丘家聯絡好了。」那意思是說,以後別再煩我。
她高跟鞋閣閣閣敲響醫院地板,一直走出去。
阮醫生要過良久才能聳聳肩,轉過頭來,心酸地對病人說:「這等經不起考驗,算了。」
過一會兒,又說:「我們有什麼資格考驗別人?」苦笑,「自己條件不夠,怎麼留得住人?」
病人沒有任何反應。
「你會好的,不是為別人,是為自己。」
病人呼吸均勻,不知日影又斜。
「也好,」阮醫生說:「夢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病人還能做夢嗎,如果可以,做的是什麼夢?他夢見的是自己的童年,還是少年?
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愛,還是在事業上的勝利?
這一切彷彿都離開他很遠了,此刻他連翻身都做不到。
整個黃昏,都沒有人來。
可是,病房門在八時左右,終於被推開。
進來的是一個氣宇不凡的男子,應該接近六十歲了,可是生活優裕,人不顯老,驟眼看,象是丘少雄的大哥。
他沒有坐下來,只在床邊默默站著,雙目漸漸泛起淚光。
跟著,有人在門外輕輕說:「丘先生,時間到了,姬爵士的晚宴不便遲到。」
那男子便轉身離去。
病房又恢復了靜寂。
病人的眼角忽然緩緩流下一滴眼淚,因為看護不在身旁,那滴淚水,過了一會兒,靜靜的幹了。
夜班看護在翻閱雜誌。
其中一位打個呵欠,「這樣用儀器養著,一天費用夠許多人生活一個月了。」
「你信不信因果報應?」
「你是說,丘家許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他們做大生意的人,唯利是圖,很會得損人利己,手段刻毒。」
「可是,丘少雄不過是個年輕人。」
「噓,那邊不是丘家母女嗎,噤聲。」
可不就是丘太太,氣得雙耳都燒紅了,正跟她女兒訴苦:「普通朋友?訂婚戒指都收下了,還是普通朋友?叫她把那顆三克拉的香檳鑽退出來!」
「媽,算了吧。」丘淑珠不住價勸。
丘太太眼淚簌簌落下,「少雄,你快醒醒,你看這些人怎麼對待你。」
「媽,還有件要緊的事。」
「你同你爸說要進董事局的事?」
「是。」
「你爸怎麼講?」丘太太拭拭眼淚。
「爸說,只得一個席位,他已答應那邊那個兒子了。」
丘太太氣得發抖。
那邊,是指丘某多年來的外遇。
那邊的兒子,是外邊所生的孩子,廿二歲,剛自南加州大學畢業回來。
丘太太咬牙切齒,額上青筋綻現,淚水紛紛落下。
丘淑珠從未見過一個人可以憤恨到這種地步,她十分震驚。
「媽,你別激動。」
丘太太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