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上)
宋九先問了一件事:“青衣,你姓什麼?”
不能就叫青衣,那名字太古怪了。
少年擦了擦眼淚答道:“我姓盧。”
“盧青衣,”宋九搖頭,人家才是有學問的人,取一個僮僕的名字都如此雅氣,再看看自己便宜老子取的什麼名字,宋九,還好自己排行老九,不是排行十三,不然成宋十三宋十四。
“你會不會騎馬?”
“會一點。”
宋九點了一下頭,能讓韓熙載親自委託,看來他父親乃是韓熙載的貼心屬下,不然韓熙載也不會多這個事,這才讓他學騎馬的,畢竟南唐的馬更少。
“若是會騎馬,你要隨我去荊南一行,再隨我進京城,你願意跟我學習,就住在我家裡,不願意,我會找來京城的商家船隻將你帶到壽州,再從壽州到和州找你母親去。”
“我願意隨九郎南下,但能否南下後回來,讓我先去和州。”
“行。”
宋九未多問他母親情況,這一分離就是好幾年,想來也會發生一些青衣不願提的事。但得買一匹馬,好馬是買不到了,不過能買到一些拉車拉貨物的南馬。
宋朝官員薪水比較優厚,不過基層官吏就要差得多。象九品縣尉每月不足六緡錢,妻兒尚未厭糟糠,僮僕豈免遭飢凍,贖典贖解不曾休,吃酒吃肉何曾夢?但也是不對的,他們是與富人家比與大官比,怎能比好。薪水僅是他們收入一部分,這個只是指月俸,還有春冬衣、冬綿、月祿粟、傔人衣糧、柴炭、職田等等,月俸僅佔其中的十分之一。
就一個縣尉,養一大家人,還要養僮僕,再養幾個家妓,若不貪汙受賄,那日子能過得下去才怪。
以及另一類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蘇東坡,放到黃州管制,也就是戴罪貶職察看,薪酬又少,那時錢緊張,朝廷用退酒袋作為折支向官員發放,大蘇只好賣退紙袋謀生。然後離開黃州到汝州就任,由於長途跋涉,旅途勞頓,蘇軾的幼兒不幸夭折,路費又用完了,於是上書請求在常州留任。
蘇東坡那是純自找的,他做過高官,有錢過,錢胡亂用了。再說到汝州為什麼不走陸地,那多近哪,而且那條路很好,曾經創造宋朝奇蹟,五天就用快腳遞將儂智高叛亂的訊息從廣州送到京城。其中有一段路就是從黃州到汝州,宋九南下也是從這條路南下的,現在道路情況還沒有後面的好。後來升回來,故伎重演,在杭州挾妓作樂,一擁就是一大群美妹,這能不花錢嗎?尹洙也是,韓熙載也有這個病。相反范仲淹一生遠比蘇東坡受的苦難更多,但就未缺錢用過,甚至救濟了許多朋友士子,還買了許多田地給族人。
這中間就牽涉到官員的另一項收入,公使用,也就是出差費。根據官員品級大小給的,那時蘇東坡品階未起來,手中又無餘錢,又帶著一大家子老小,再圖舒服走水路兜幾倍大的圈子,於是在路上喊沒錢用。宋九此次也有公使錢,但很少,肯定不及蘇東坡到汝州的錢多。然而宋九自覺,出門時主動帶了一些錢帛。為了圖輕便,不怕吃虧,又帶了一些銀子,路上兌換著錢用。並且一路上甚至不挪用各州縣的公使錢,寧肯自己掏腰包。
這些情況也反饋到趙匡胤哪裡。
僅憑此舉,在趙匡胤心中又扭轉了一些對宋九的看法。雖貪,但貪得正,至少什麼不該得的能掌握好。
掏了十幾兩銀子買了一匹瘦瘦的南馬,不大好,但會比走路快得多。天也黑了,渡江不成,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宋九寫了一封信,若是平民百姓無所謂,韓熙載那可是大人物,著名的大才子,即便在京城也有n個粉絲。於是將今天的事一一稟報給趙匡胤,會不會看是一回事,但自己說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二天南下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