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在找什麼?可以告訴我了嗎?”
“我在找……我在找……”聲音低不可開。“快樂。”
“你的快樂,遺失了?”
仍是那愁慮的嘆息。“不,我找的是──”
最後的語句,迴盪在將醒未醒的耳畔──“你的快樂。”
她的快樂,在哪裡?
獨自走在同樣的紅磚道,越過精品店及食品材料行,這一回,雙腳自有方向。
這家豆花店,他們常去吃,因為不能吃冰,於是他折衷讓她吃豆花消暑,老闆娘很熟了,還說哪天他們結婚記得送個喜餅給她,她要請他們吃一年免錢的豆花,當是勉勵他們比這家店齡更久的愛情長跑。
前頭有一家寵物專賣店,她好喜歡那隻哈士奇,但他說什麼都不讓她養。只有一次被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打動,讓她玩了一會兒,結果當晚就又喘又咳,他又氣又心疼,整晚照料,摟著她不敢睡,當下更加下定決心,死都不讓她養任何寵物。
路的盡頭有條巷子,彎進去那棟純白的寧靜建築,大廈管理員沒攔阻,而是熟稔地打招呼:“季小姐,好久沒回來了,心情好些了吧?”
這對相戀多年的情侶感情有多好,左鄰右舍都是看在眼裡的,她會受不住陰陽兩隔的打擊,搬離傷心地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沒料到她還會再回來,那心情應該是平復了吧?畢竟韓先生都過世快一年了。
她點了個頭,走入電梯按下“8”的數字鍵,出電梯,向右彎,開啟室外鞋櫃,在第三格一雙白色的高跟鞋內,找到大門鑰匙,開門入內。
客廳的窗簾花色,是他們一起挑的,那時看上兩種花色難以抉擇,最後只好猜拳決定。
沙發上的抱枕是她在織完毛衣時閒暇裁製的,他看書時,她喜歡摟著抱枕偎靠在他腿上午睡。
走進臥房,衣櫃左手邊放著他的衣物,右手邊是她的。拉開暗格,是這間房子的所有權狀,持有人名字是她。交往第七年的時候,平日便有在理財投資的他,買下了這棟公寓,親手將相關權狀交到她手上,包括他的人,以及他所有的財產。
腳步移往梳妝檯,第二格抽屜放著戒飾盒,戒環內側刻著“韓”字的是女戒,男戒不翼而飛。
第三格抽屜,整齊迭放九本已完成的素描冊,第十本還差幾頁,但那時的她,已經沒能來得及完成。
因為,他的心已遠揚,她抓不到,他溫柔專注的眼神。
女人的心何等敏銳,當他夜裡不再抱著她睡,當他總是若有所思,失神、嘆息的次數增加,當他看著她時,心不在焉,眼眸失溫,當他喊著她的口氣揉入幾許無奈虧欠,不再是純粹的深愛眷寵,當他身上多了另一個女人的香水味,當他不再每夜回家,當他眼底眉心的愁鬱與矛盾再也掩不住……她怎麼可能會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去拆穿,故作無知,等著他倦鳥知返,或者──了斷。
直到,那個女人主動找上她。
“她”說,懷了韓的孩子。
“她”說,他對她有虧欠,不可能開口提分手。
“她”說,他已經不愛她了,何苦拖著一個不愛她的男人,為難他也為難了自己呢?
她不相信,他會這樣對待她。
“她”說,他和“她”有約,若不信,可以親耳聽他說。
她在鄰桌,清清楚楚聽見他對另一個女人說:“我愛你,但我不能辜負她。”清清楚楚的憐惜、擁抱。“別哭,別用眼淚控訴我,一個向晚已經很夠了,我承擔不起第二顆心的愧負。”
她,用眼淚在控訴他,讓他走不開?
她想不起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閉上眼,腦海全是他們共有的點點滴滴,她嚴重失眠,精神恍惚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