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解了許久,又有那林沫本是風雅之人,不知從哪裡尋了些孤本琴譜來,每得了些書畫好物,也命人拿來給黛玉鑑賞。榮府雖然奢華,到底對女兒教養不甚體貼,是以黛玉也漸漸放下了那些緊張。
又有日,林沫得了把好琴,命人送與黛玉,只道:“這琴有些年月了,同綠綺之類自不能比,倒也能勉強入耳,請妹妹收下。”黛玉自是又驚又喜,心裡對哥哥多了幾分感激。
沒幾天,賈母又派了人來接黛玉,並邀了林沫一同過府,林沫如今解職在家守孝,也沒什麼大事,便命人備車,親自送了妹妹去榮國府。
黛玉此番前來,帶了四個丫鬟三個嬤嬤,車後還有小廝若干,同初入京師時的孤苦自不能比,及至了榮國府,賴大家的小子來開了角門,馬車卻停住了。
黛玉側耳一聽,卻是林府的管家在道:“我是個粗人,不懂榮國府的規矩,只知道尊卑有序親疏有別。聽聞以前貴府親戚薛家進京時,貴府是開了中門迎接的。若要論尊卑,薛家是紫微舍人之後,我林家卻也是書香門第百年望族,從爵位論,我家大爺是一等靖遠侯,與府上大老爺齊平,從官職論,我家大爺丁憂前乃是正五品的翰林學士,與府上二老爺不差分毫。若要論親疏,我們家姑娘是府上的正經外甥女,竟要從這走奴僕的角門去到外祖母家裡做客不成!”
黛玉一聽這話,思及自己第一次來時,也是走的角門,當時只道自己年紀小,初來乍到,需得步步小心處處謹慎,哪裡敢有人替她說話?及至後來薛家來時,闔府迎接,她雖覺得不像,到底寄人籬下,只得自己默默流淚罷了。如今沒了父母,卻有個哥哥肯替自己出頭,心裡到底是偎貼了。
榮國府的門房忙把這話說給了賈母等知道,賈政只道:“糊塗,糊塗!林家外甥是正經的侯爺,你們是不要命了不成,竟要他們從小門走!”又回了賈母,自己親與哥哥賈赦迎了出來。
林家兄妹既入了賈府,賈母自然邀請他們到自己屋裡去,林沫攜了妹妹去請安,賈母見他麵皮細白,眉眼精巧,容貌身段俱是上佳,忍不住又悲又喜,揉著黛玉哭了一番,又引他們兄妹見過了府上的長輩,又道:“叫姑娘們來。”
林沫忙道:“老太君,不可,男女大防,府上雖是親戚,我到底是外男,既然女眷要來,我就同舅舅哥哥們出去說話罷。”
賈母笑道:“真是個有禮的孩子。”便讓賈璉引著他,去同賈赦賈政親近了。賈赦本也是個好熱鬧的,又有東府賈珍過來湊趣,很快便擺了一桌酒席,賈政也沒覺得不妥當,舅甥幾人分賓主坐下喝酒不提。
過了一陣子,卻有那林沫的小廝匆匆上來,對林沫耳語了兩句,林沫笑容一滯,看著席上道:“常聽聞府上有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容貌學問都極好,外甥嚮往久矣,不知可否一見?”
賈政聽了自是歡喜,因問寶玉在何處,聽說在老太太那裡,趕緊叫人去請。
你道林沫因何要見寶玉?卻是那小廝來報,賈府的寶二爺好生不懂規矩,竟把自己妹妹弄哭了!
原來這寶玉許久不見黛玉,聽說黛玉來了府上,喜不自勝,趕緊到賈母處來請安,見了黛玉,只覺更消瘦了一些,倒越發地形容出眾,心裡一陣歡喜,只要同她說話,林府的三個嬤嬤卻是恪守規矩的,見這寶二爺忒不像話,趕緊攔著要姑娘去碧紗櫥裡躲一躲。寶玉本就不喜歡這些婆婆,常把女兒是珠玉,嫁了人就變成魚目珠子之類的話掛嘴邊上的,自然惱了,偏偏雪雁還說這嬤嬤是大爺給姑娘特意請來的,責罵不得,他痛恨林沫把林妹妹帶走,此刻便把那祿蠢一說給搬出來了。
別人聽了只覺得不像話,賈母同王夫人卻不甚在意的樣子,卻是黛玉聽了五內俱雜。她早先孤苦伶仃,也曾經羨慕過寶釵,想著若有個哥哥護著,便是薛蟠那樣的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