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熟的,鬆了口氣,齊強抬起一腿,鋸坐在長凳上,一邊大聲招呼上酒上菜,一邊笑道:“大財主這是心疼你的茶葉呢,我可先說了,這是我妹子的嫁妝本,不賺個十倍,百倍,這事兒還沒有完。”
劉延貴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訂了誰的船?必是不用付運錢、常例的,這回到了通州就是七八倍的利,還要賺多少?”
齊強哈哈一笑,似是不以為意,劉延貴面露不滿,看了看齊粟娘,勸道:“差不多就收收,何必運到京城裡去?那些貴人們的買賣哪裡會讓你佔便宜?”
齊粟娘聽得一愣,齊強敬了劉延貴一杯酒,笑道:“你放心,不合官家聯上是我的規矩,中間仍是要轉一道的。”劉延貴稍稍放了心,不想冷落齊粟娘,轉頭笑道:“齊家妹子,已是訂親了?出閣時別忘了叫哥哥吃杯喜酒。”
齊粟娘還未答話,齊強哼了哼,曬道:“不是孝期麼?還沒有下茶禮,也沒有插釵,我正給我妹子看著呢。”
劉延貴一愣,脫口道:“不是聽說訂了淮徐道那邊的——”轉眼又似了悟,點頭道:“也是,我們到底是白丁,”嘆了口氣。
齊強笑道:“你嘆什麼氣?你隔房二弟已是武舉人,你家老二不是正讀著麼?將來總有你做老封翁的時候。”
劉延貴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爹孃慣壞了,斗大的字認識半籮,平日裡又不善經營,我若是不在,他能依仗誰去?”說話間,眼角瞟向齊強。
齊強灌了一大碗金華酒,手背一抹嘴邊酒漬,道:“捐個秀才一千兩,卻是犯不著。看在我們的交情份上,走偏路,五百兩;我替你尋人代試。若是他爭氣些,將來揚州府的鄉試未必不能籌劃一二。”劉延貴頓時大喜,連忙敬酒道:“可是說好了,原以為武科出身才能仰託你,如今文試竟也找得到門路?你這兩年果真是——”伸手拍了拍齊強的肩膀,道:“我知曉你只會些風花雪月的酸文,便是不走文試,你自已也去謀個武職罷,白可惜了一身的武藝。”
齊強沉默半晌,搖頭道:“現下在外圈混點油水倒也罷了,若是真進去,我這性子,沒有根底反是壞事。”
齊粟娘一路上見得齊強的手段,不禁納罕,齊家連丁銀都交不上,齊強如今卻似神通廣大,花樣百出,嘴上說著不和官家聯上,這些謀官的事哪裡又免得了打些交道?齊強雖是得人喜的性子,若是沒幾分本事,這些漕幫頭目、富裕商家哪裡又看得上他?卻不知他到底依仗什麼。
齊粟娘知曉齊強辦的這些事兒不是正道,便想尋著時機勸上一勸,眼下卻怕操之過急,反倒易生誤會,默默跟著齊強,由他操持。她見得劉延貴多是想請齊強去喝花酒,只得叮囑他早些回客店,齊強連聲應了,只說初更便回,便去了。
天色漸暗,夜風從視窗吹入,帶來陣陣涼意和水氣。齊粟娘掌上燈來,獨自坐在客房中。她從床頭枕箱中取出八封書信。其中七封已是被她反覆看過,幾乎能將信上的字字句句默誦而出,餘下的一封則是離家前收到的,還未拆閱。
齊粟娘慢慢伸出手去,指尖在黃色牛紙皮信封上慢慢劃過,便是不用看,她也知道信封內,如往常一樣折著厚厚的四頁信。那信紙不再是他未做官前慣用的江西夾吉紙,而是衙門裡專用的兩球官紙,底面兒平滑雪白,紅格線鮮紅奪目,比江西夾吉紙好上太多……
客房裡情悄悄的,沒得一絲聲響。齊粟孃的手指在沒得一絲兒縫隙的信封口上一點一點移動著,從視窗吹入的江風帶來了瓜洲城外長江混亂的水濤聲,齊粟娘聽著這水聲,恍惚間彷彿看到高家堰長長的堤壩,還有她從未見過的,改黃入海的清口御壩……
手指停在了封口上,似乎發覺窄窄的封邊未粘得嚴實,翹起了一個極小的角。手指尖猶猶豫豫,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捏住了小角,忽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