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她,可是伸出的手,卻是顫抖著,手上的血便順著指尖往下滴去。
他動了動乾枯的唇,拼盡所有力氣,終於發出一聲嘶啞難聽的話來:“你……你來了……”
霸梅蒼瘦的手,緊握著那把殺豬刀,走到他面前,蹲下來,與他平視。
霸梅的眸中竟然是平靜的,她道:“是,我來了。”
多湖聽著那熟悉的聲音,有那麼一刻,眸中模糊,就要掉下淚來。
就是這個女人,當年就瀕臨生死邊緣的他救了過來。
可是這時候,霸梅又開口了,她的眼眸清冷平靜,她的語聲冷漠無情:“不過這次,我是來殺你的。”
她站起來,有幾分英挺的眉眼,緩緩泛起濃烈的恨意:“我等在這裡,等了幾天了,就是要親手殺了你。”
多湖只呆了片刻,忽然便笑了,一邊笑,一邊落淚:“好,你殺了我吧。”
淚水沿著他粗糙剛硬的臉龐滑下,晶瑩地沾在他的鬍鬚上,他連連點頭:“你救了我,如今再殺了我,真是極好。”
霸梅漠聲道:“我瞎了眼,救了你。你也瞎了眼,救了我和我的孩子。我們之間兩不相欠,而現在,我是舉刀為夫報仇。”
多湖凝視著霸梅:“好,你來吧。”
霸梅的手,穩穩地握著刀,刺下。
血噴薄而出。
霸梅的眸中,變得荒蕪,毫無生色。
她低低地道:“我如果不殺了你,我就沒有臉去見路放,沒有臉去見我的父兄,更沒有臉養大我的孩子。”
多湖的臉已經猶如死人的顏色,他無力地垂倒在地上,粗糙的臉龐緊貼著冰冷枯萎的草地。
他眼前越來越模糊,意識也漸漸離他而去。
在最後的那麼一刻,他心裡想得竟然不是霸梅,而是高璋。
他喃喃地對他說:原來,我們的命運,竟然是一樣的。
********************
幾天之後,路一袁在這個山嶺中尋到了多湖的屍體。找到的時候,他已經被周圍的野鷹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路一袁站在那裡,沉思了許久,終於命人將多湖埋葬,然後回去向路放覆命了。
南蠻軍被徹底瓦解,多湖死去,高璋和高登前往南蠻奪位再也沒有回來,自此,大炎境內,也就再也沒有南蠻軍了。
孟南庭迅速糾結殘部,前往邊關韓陽城,守住大炎的南大門,接著又派兵一番部署,端得是天下之王的姿態。
天子此時已經無法挾制孟南庭,只能看著他任意作為。於是更想起路放來,便忙命人送信給路放。
原本是怕路放並不會回覆他的,誰知道路放很快回信,言辭恭敬,其意是說,孟南庭到底有功,此時征討,師出無名,請皇上暫且忍耐,待到他日孟南庭狼子野心世人皆知,路放自然派兵替天子討伐。
皇上聽了這個,心中很是滿意,於是便再修一封書函,提起雲若公主和路放的婚事,可是路放那邊,卻再也沒回信了。
一時之間,孟南庭儼然挾天子令天下諸將,此時眾人心中自然不服。可是這時候大炎已經沒有南蠻軍了,再也沒有理由不聽令於帝王,帝王在孟南庭手裡,他們一時半刻也不願意說什麼。
至於為什麼沒人衝上前去解救了這被人挾持的皇帝,大家自然是各有算盤。
若是皇帝真個平安無事,他們鬧將這一場,豈不是白鬧了?
是以眾位將軍,此時一個個是帶著兵撤離,回到自己的城中,儲存實力,靜觀其變。
打了一場大勝仗,萬人敬仰的路放,帶著手下二十萬兵馬,受皇帝之名,駐紮落甲山去了。
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