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笑了。
可那灰毛兔子卻從她面前跑開了,就像她的笑很嚇人一樣。
兔子跑得很慢,因為它腿上有傷,可它卻又跑得很急,就像等到了它想見到的人一樣。
真的是有人來了。
一個身穿黑色錦衣,墨色的發,墨色的眼,便是連手上的油紙傘都是黑色的人,一個男人,眼睛很漂亮卻又冷得像一塊寒鐵一樣的人。
好在的是,他身上沒有殺意,若是他身上有殺意的話,她怕是難逃一死了。
他應該不會殺人的,因為看起來就像個羸弱的書生,蒼白的臉,削瘦的肩,手上沒有刀亦沒有劍,而是打著一把傘,提著一隻竹籃子。
最主要的是,若是滿身殺氣的人,身邊是不會有生靈的,而他身邊,飛滿了鳥兒,或停在他肩上,或停在他手中的竹籃子上,或圍著他打轉兒,啾啾地叫,就好像在唱歌兒與他聽一樣。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景象,也從未在秋日的雨裡還見到這麼多的鳥兒。
她的身邊,就從來沒有這樣的小東西靠近,所以她喜歡方才那隻受了傷的灰毛兔子,她的身邊,只有血,腥紅的血。
便是方才那隻灰毛兔子,都跑到了他的腳步,努力地站起身來,用前腿抱著他的腿,用下巴在他腿上蹭了蹭。
她一直覺得,能得這些小傢伙喜愛的人,定是好人,她身邊沒有這些,所以她不是好人。
她喜歡好人。
不過好人一般不會喜歡她這種人。
果然,那人沒有理她,只是抓起兔子的耳朵,將它放進了竹籃子裡,從她身邊走過,朝山坳後邊的方向走去。
他在經過她身邊時,她看到了他手中竹籃子裡裝的東西,青草和紅蘿蔔。
都是兔子喜歡吃的。
他果然是個好人。
他既是個好人,那她就不能害他,所以在她再瞧不見他的身影后,她離開了。
雖然她傷得重,走得很吃力,但她還是必須儘快離開,若是因她而壞了這個地方,她會覺得自己有罪。
她喜歡這個地方,喜歡那棵樹。
她離開前摘了一個樹上的果子來吃。
酸澀極了,還未成熟。
她希望下次她還能再找得到這個地方來,再吃一回這個果子,若是再能遇到那個書生一樣的男人,就更好。
這樣她就可以知道那是什麼樹。
從好人嘴裡說出來的話,應該會很好聽吧。
她還從沒和好人說過話。
但願她還能找到這個地方。
*
下雪了,寒風帶著雪撲到臉上,冷得很。
她找到了那個小山坳,終於找到了那個小山坳,她找了兩個多月,終於找到了!
只不過,樹上的果子早已落了,枯草在寒風中搖擺得厲害。
那樣的時節,那樣的天氣,那個地方,是不當有人到那兒去的,可她卻在那樹下看到一個人,一個身上披著黑色厚斗篷,墨衣墨髮,便是連手邊的油紙傘都是黑色的男人!
是,是她曾見過的那個男人!
那一瞬間,她的心跳是緊張的,呼吸也是緊張的,因為他正抬眸來看她,那雙好看的眼眸,在風雪中顯得黑亮極了。
他坐在樹下,手裡拿著一個饅頭,正在慢慢地吃,只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瞼,靜靜慢慢地吃他手裡的饅頭,就像根本就沒有看見過她似的。
硃砂卻覺開心極了,從來沒有過的開心。
因為那一天,她覺得自己很幸運,非常幸運。
但她還希望自己可以再幸運一點,希望她也在樹下坐下來的時候,他不攆她走。
她慢慢地在樹下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