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華鬆開小傢伙的瞬間,隨即往後轉身,看向小院裡——
廚房屋簷下掛著的風燈燈罩已被鐵蒺藜劃破,沒有了燈罩的遮擋,火光將黑漆漆的小院照得更亮了些,可火光也隨著夜風搖晃得更為厲害,將院子裡的夜色搖得好似也在一晃又一晃。
只見方才還是光整的地面此時密密麻麻地釘滿了比夜色還要沉黑的鐵蒺藜,雖然沉黑,可在搖晃的火光下卻又像泛著一層幽光,只是看著,便已足夠令人心生寒顫。
這些入地皆半寸的鐵蒺藜好像一朵朵開在暗夜裡的小花,需要飲血,才會綻放成花。
那十一名黑衣人,倒下四人,四人將手中長劍拄在地上已撐持身子,三人站於那落了半數葉子的老樹下。
而不管是倒下的以劍拄地的還是那躲在老樹下的黑衣人,他們身上都是血,鐵蒺藜打出的血,臉上肩上身上手上,因為沒有人能在沒有任何遮擋躲避的情況下僅以手中的一柄劍就能完全避開這數百乃至上千枚鐵蒺藜!
縱是速度快比鷹隼疾風的硃砂,也不能。
縱是她手上的是雙刀而不是一柄劍,也還是不能。
更何況,她的雙手還沒有完全握住君華擲給她的雙刀。
她只來得及握住一把。
她還是在鐵蒺藜急下時她所在的那個地方,沒有移動,更沒有躲避。
但她既沒有倒下也沒有躬下身以手中的刀頂著地撐著身,她依舊站著,站得筆直,好像方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依舊冷靜得如她手上沒有溫度的鋒刀。
可她面前倒下的黑衣人還有她身邊地上的鐵蒺藜以及那破損的風燈燈罩,無一不在顯示出方才這小院裡出了事,能取人性命的大事。
她身上的血,亦在說明此事。
只見她的左額上有血淌下,淌過她的眉眼,淌過她的左臉頰,汙了她的左臉。
她的肩上手臂上身上,血汙片片,血汙之中,精鐵融成的鐵蒺藜仍釘在她的皮肉裡,她的拿著長刀的右手手背,更是血汙滿手,還有血正從她的手臂上蜿蜒而下,好似她的右手剛浸過血水才從血水來拿出來一般,她的整個人,亦好似方從腥風血雨來走出來一樣。
那急厲而下的鐵蒺藜,似乎不是要取她的性命,而是——
取她的手。
可見這撒雨之人很清楚硃砂最可怕之處。
硃砂滿是血的右手在輕輕顫抖,有血順著刀刃慢慢流下,滴到地面,滲入地下。
她自己的血。
在君華及那還未倒下的七名黑衣人震驚到雙目圓睜的目光中,只見硃砂面無表情地抬起左手,慢慢地將釘在她身上的鐵蒺藜一一取下,她好似沒有痛感一般,竟連睫毛都沒有抖上一抖。
可這鐵蒺藜入骨究竟有多疼,單是想,就足以令人顫抖,她又怎會不疼?
卻正因如此,此時此刻的硃砂才會令人驚駭,讓人覺得……可怕。
經過殘酷訓練的男殺手尚且無法忍受這如雨一般打到自己身上來的鐵蒺藜所帶來的疼痛,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一個看起來嬌小的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女人。
硃砂將自己身上的鐵蒺藜取下的動作很慢,慢得所有人都以為她僅剩下這最後的取身上鐵蒺藜的力氣,但此時已盡是驚駭的所有人沒有注意,她的右手滿是血汙,但她的左手手心,依舊乾淨。
當她取下自己身上的第三枚鐵蒺藜時,她忽然抬起這看起來力氣已然殆盡的左手,將這三枚鐵蒺藜掃向那站在老樹下的三名黑衣人。
有誰能想得到這看起來只剩最後一絲絲氣力在的女人竟還有如此迅捷的身手,飛快速度。
抑或是說,處在院子裡的這些黑衣人根本就不知他們面對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