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自稱蜃帝。
——大夏書十二卷 神君尐
“蜃中樓到了,陛下”掌燈的宮娥小心翼翼的在前方引路,“地上溼滑,陛下小心腳下。”
陳舊的暗窗朱戶畫棟樓梁掩映在潮溼的綠色植被中,巨大的芭蕉葉遮住了一半的入口,鎖陽撐著傘撥開亮晶晶的蛛網和影影綽綽的枝椏,溼漉漉的水汽撲面而來,樓前蹲坐著兩隻神獸,那是傳說中大夏朝的守護神,雄的是荊芥,雌的稱茯神。
相傳在很久遠的年代,那是神的年代了,他們本是相愛著的一對凡人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是一日風流成性的菖蒲仙君看上了溫柔美貌的茯神姑娘,執意要帶她去九重天長相廝守。他許諾給她長生,給她榮華,給她無上的榮耀,可痴情的茯神姑娘只深深戀著自己的良人,絲毫不為之心動,寧願身赴黃泉也不從菖蒲仙君,荊芥亦是拼死捍衛著自己的妻子,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過是一介凡人,人又怎麼和神鬥呢,菖蒲仙君一怒之下便將他們雙雙化成了石像,並施了咒法將他們變成可怖的獸的模樣。
後來呢?沒有後來了。此後百年千年,他們便一直一直守望著這個大夏的輪迴興替,滄海化成桑田,唯唯他們被除卻在輪迴之外,那樣沉默的,可悲又可喜的存在。
“如此形態如此面目,你們就這樣長相廝守下去好了,除非大夏亡國,臘月桃花,否則,你們便終生囚禁於此。以獸的姿態,我倒要看看,你們的心變成了石頭,還有什麼資格去愛。”
癸魚輕輕斂了眸,“這樣也是很好的結局了吧,再不會有人能打擾他們了。”
“呵,神話雖是神話,”鎖陽忽閃了下眼睛, “那位蒲昌仙君,卻也是個硬心腸的人啊。”不知怎的,他忽的想起那個人來,百年千年啊,那樣漫長的光陰,他也是如此寂寞的走過來的麼,石獸還有兩隻可以相伴,而被滄海桑田陰陽輪迴拋棄在外的,不是還有鬼白麼?此時兩坐神獸黑黝黝的立在蜃樓的兩邊,目光可炬的望著來人,似乎隨時都會躍起來,躍起來,完成他們千百年的願望。
沉重的樓門被推開,即使是下著雨,也擋不住門內撲面而來的灰塵煙土的氣息,他多久沒來過這裡了呢?自鬼白死後,他唯唯下令封鎖了這裡,任何人不得踏進一步,這裡一直以來便成了大夏宮閨的禁地,是神秘而陰晦的聖地所在。
在看見熟悉的案几神符之後,鎖陽的眸忽的有一瞬溼潤,“鬼白……”鎖陽聽不出自己話音裡一絲哽咽,他的聲音輕極了,彷彿生怕驚擾了什麼一般,像個小心翼翼的孩子。
他知道,這裡再也無人答他了。可仍舊忍不住問,想問一問。
僅僅是一句,你好不好。可又怎麼會好?怎麼會好呢。
癸魚點上瓏角燈踮腳想將它掛得高些,卻忽的頓住了手。她似乎聽到了什麼東西,像鬼魅,像蛛絲,像幽靈,反正是在暗夜裡,在淅淅瀝瀝的梅雨裡,聽不清道不明又抓不住的,並且切切實實存在的,歌聲。沒錯,是歌。
“陛下聽到了麼,有人在唱歌呢。”那隱隱的纏綿曲調哀怨又溫柔,鎖陽從中卻聽出了那樣濃重的思念。
唱歌的人也在思念著誰麼?是誰呢?壁上明黃的燈火忽的重重晃動了一下,弱不禁風的樣子。
那一瞬,歌聲住了,門咯吱一聲,開啟又關住,就像一個秘密。開了一條縫,瀉了一地的荒唐,卻又忙不迭的合攏。真小氣。
……
“蓖麻?”
第八夜
蓖麻是在自己腳下看見這個落魄的神仙的。
“噯,你是仙人吧?為何會傷成這樣子?”那時,蓖麻還是未修成人形的桃花精,她的枝葉柔嫩,滿樹的桃花漫爛。
她看見偎依在她樹根下的仙人閉了很久的眼睛,像是睡著了。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