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惟瑾的大學還有兩天才開學,因為他上的那所三流大學離我們家不過一小時車程,所以他仍然混在家裡,沈楓來的那天,他打扮得很騷包地說陪我去接同學。我狐疑的眼神將他從上到下洗禮了幾遍,恍然生出一種“我家老弟初長成,哪個少年不懷春”的感慨……
沈楓拎了一袋換洗的衣服就來投奔我了,周惟瑾收起他江湖大哥的殺氣,戴上無框眼鏡後倒也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他笑著跟沈楓打過招呼後,接過她的行李走在前面。沈楓附在我耳邊低聲問:“你弟弟?”
我點頭說:“嗯,周惟瑾,我大一時候他也送我去學校,你們見過的。”
沈楓嘖嘖稱奇。“真是男大十八變……”
我大一那年,周惟瑾剛上高一,身形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那叫一個青蔥水嫩、我見猶憐。我們姐弟二人,他長得像媽媽斯文俊秀,我長得像爸爸濃眉大眼,小時候常被人認錯性別,他悲憤之餘剪了個板寸頭。灌籃高手大火的那幾年,他又開始換櫻木頭、宮城良田頭、仙道頭……高一那年,他剛好換到三浦臺頭。
可能有的人忘了三浦臺是什麼頭了,就是被櫻木花道一個灌籃灌到腦門上倒地不起還讓櫻木犯了個規的那個大個子——簡單說,就是光頭。
如今周惟瑾不刻意去打理頭髮了,他說純爺們是由內而外的,所以頭髮就讓他自由生長,如今短髮烏黑柔順,配上他那張尖下巴的死人臉和倒三角的狐狸眼,活脫脫像極了動畫片裡引發萬人尖叫的流川楓。
從光頭和尚變身流川楓,難怪沈楓說男大十八變了。
十八變少年在外人面前很會裝門面,話雖不多,禮數齊全。他坐在前面開著車,我和沈楓在後座嘰嘰喳喳。
“楓楓。”我握著她的手,艱難地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啥?”沈楓愣了愣。
“我們家……嗯……比較誇張。”我斟酌著用一個比較委婉的詞。
我說這話時,周惟瑾從後視鏡裡瞥了我一眼。
沈楓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笑著說:“有什麼誇張的?難道你家還是龍潭虎穴?”
她沒把我的話放心上,是因為今天周惟瑾開出來的車是他自己用打工掙來的錢買的,他對這輛車愛如珍寶,甚於車庫裡老爸送他的成人禮。
我對沈楓說:“我們家……很山寨。”
沈楓笑著點頭,促狹地眨眨看我:“我知道。”
唉……知道為什麼我那些喜歡山寨,那是因為有遺傳的……
車繞了幾圈終於到家了,花園門緩緩拉開,一向冷靜自持的沈楓這時也張大了嘴合不攏,瞪大了眼睛,僵硬地轉過頭來看我,一字一字地問:“你,家?”
我點點頭。
她合上嘴,淡定地問:“你爸是這裡的管家?”
不怪她這麼猜,朋友第一次來我家,都這麼問。
你爸是這裡的管家?你爸是這裡的司機?你爸是這裡的廚師?你是後媽養大的吧……
有個同學感慨說:“周小琪,你們家的門比我們家的地磚都多……”
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家就四個人,卻要住那麼大的房子,九成以上的地方是空著的,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請清潔公司打掃一次,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媽一時腦袋發熱,要蓋一所山寨白宮。
我說如果她是陳阿嬌,我爸就是漢武帝,這幾乎就是蓋了一座金屋給她,而且還不像漢武帝那麼大老婆小老婆男老婆女老婆……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大江南北的時候,我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老爸先是下海經商,後來生意越做越大,開始發展外貿。夫婦倆去了一趟美國,大開眼界,拍了一堆照片,回來之後我媽就異想天開地要鼓搗一尊自由女神像,只不過模特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