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見二姨姨父如此不爽利,敲著邊鼓道:“目今我男人的叔父是太子身邊的大伴當,嚇,那個氣派,嘖嘖,真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他提攜我男人管了安民廠,一個月就五兩銀子!太子還時常來廠裡走動,哪一次不跟我家男人說話?”
“姑爺是出息了。”劉氏二姨口不隨心地讚了一句。
“我也是顧念著姨父姨媽對我家照顧,才來多說一句。”劉氏道:“太子顯然是極看重這火藥的,聽說翻過年去就要把京師的火藥鋪子都盤下來吶。那是太子呀!皇帝的大兒子!他要想幹什麼還不是嘴皮子翻一翻的事?若是跟太子跟得早些,說不定表弟轉回去就是個掌櫃呢!”
劉氏這一番話說得虛虛實實,又無從核對。萬一明年太子這邊沒什麼動靜,反正人已經騙出來了,難道還能回去不成?再說了,無非就是工錢的事,男人手裡有權,給自己表弟開高些又有什麼不行的?
劉氏二姨垂頭想了想,覺得這甥女說得有理,望向丈夫,道:“當家的,你說呢?”
吳家男人仍舊是舉棋不定,道:“這事,我看還是先問問不成的意思,到時候再給姑爺回話吧。”
劉氏見一時難以說動,也只得點頭道:“那可要快些,若是拖延了,廠裡好的缺可就都沒了。”
吳家人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連連點頭,當夜就要將兒子叫回來。
吳家兒子名叫“不成”,配上他的姓氏,便是“無不成”,是個很吉利的名字。許是沾了這名字的光,吳不成還真是一番風順,做什麼成什麼,二十出頭年紀就已經出師,在火藥鋪裡有了職位,每月一兩銀子的工錢。
師傅早就和他私下裡說了,明年若是在臨清開分店,就舉薦他過去當個三掌櫃,這可是莫大的信任。照著這個速度,說不定四十歲之前就能成為一店的掌櫃了,可謂年輕有為。
吳不成回到家裡,聽了父母的轉述,心中卻另有計較。他身在市井之中,各種流言都聽得不少。太子是太微星君,日後肯定要升紫微星的神人,照理說皇明這天下沒人比他更有勢力了。然而現在國家事事不順,天災**,內憂外患,京師市井中多有“變天”之說,老人也說這天下恐怕要改姓了。
這時候還跟著太子混,那是想當忠臣麼?
吳不成沒來由得感覺脖頸一涼,心裡大鼓重重錘了兩下,暗道:“做忠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啊!”
“還是跟表姐說算了吧,”吳不成道,“我到底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萬一壞了姐夫的差事就不好了。”
吳家夫婦不知道兒子的真心盤算,勸道:“這點上倒是不用擔心,你姐夫的叔父是太子身邊的大紅人,就算真辦砸了也不會有多大事。”
“火藥的事可說不準,弄不好就炸了,王恭廠那次,還有新廠那次,不都是裡面的人辦砸了事麼?死了多少人吶!”吳不成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故意嚇唬爹孃。他又道:“而且官家人是最不講究規矩的,萬一別人連累兒子送命呢?”
吳氏夫婦聽了也是心中打鼓,道:“我兒說得有理,有理。”
吳家可只有這一根獨苗,斷不能讓他有個三長兩短。
“那我明兒就去回了你表姐姐夫。”吳劉氏說道。
吳不成點了點頭。
……
“安民廠說是外廠,卻又是廿四監的衙門,那些積年老油子抱成團地對付劉維,他自然做不成什麼事。”朱慈烺柔聲道。
劉若愚大大鬆了一口氣。最近幾日送來的安民廠報表讓他看了心中忐忑,一切都和自己侄兒接手之前一樣,就連損耗額度都是一樣。唯一的解釋就是,下面那群人非但沒有少撈,甚至連原先廠監的那份都私分了。
劉維的秉性劉若愚十分了解,不可能有膽子收那些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