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毛正在胡亂猜測,遠遠便望見那個白白胖胖的顧館長從商務印書館門裡走了出來。
別克車車門一開,臧洪霞迎了上去。
看著二人親親熱熱挽著上了車,王二毛似乎有些悻悻,隨手叫了輛三輪車,遠遠地吊在後面。
轎車沿著南京路一路往西,二十多分鐘,快到靜安寺。
顧館長的家,是重華新村裡的一棟小別墅,背靠靜安旅舍,這是上海有名的高檔住宅區。
車子開到新村門口停下來,二人下車,一路招呼打過去,跟街坊鄰居都很熟。
王二毛也下了車,盪盪悠悠,在後面跟著,隔著四五條弄堂。
現在不是見面的時候,只要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就行。
顧館長家,有一個四五十歲的蘇北阿姨,還有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小妹,像是陪嫁過來的丫頭。
二人挽著進了小院,王二毛便開始圍著重華新村轉起圈來。
五點多,正是各家各戶做晚飯的時間,高檔小區,一樣有阿姨出來淘米燒飯做小菜。
他一路聞著飯香,兜到六點,肚子早餓了,這裡差不多都已摸熟,就又盪盪悠悠晃出來,準備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走到小區門口,看見兩個青幫打扮的人,正在探頭探腦地找門牌。
他馬上想起昨晚在青山會館門口吃餛飩的那兩個人,從衣著上看,好像是一個路子。
這裡也被盯上了?
王二毛不敢確定,卻馬上警覺起來,細細回想剛才一路之上看到過的人。嗯,除了這兩個,其他都正常。
他遠遠地跟著這二人,心裡卻有點奇怪。
上海灘上的青幫,殺人放火常有,要麼為地盤,要麼為銅鈿,但從來沒有聽說過跟日本人混在一起的。
大家都是亡國奴,就算人在江湖,做漢奸也是被人看不起的,更何況是死要面子的青幫。這種事不要講做了,就算嘴巴里講講,老大聽到,上去就是辣辣兩記耳光。
他自己是盜門,跟這種青幫老死不相往來,但看得多了,心裡有數。
現在看這兩個人,一路尋到顧家,肚子就算再餓也只能遠遠地守著。
他們要是來鬧事,那還好辦,小區門口就是電話亭,一隻電話打到巡捕房,馬上就能解決。但如果是來殺人的,那就只能對不起了,這個胖子現在還不能死。
二人問到門牌後就轉了出來,靠在路口點起香菸。
王二毛不放心,晃過去借了個火,順便將這二人摸了一遍,放心了,身上沒槍,聽口音,應該是吳淞碼頭那裡的,不是租界裡的人。
這時,夜已黑了。
他棄了二人,慢慢繞到顧家後院,樓上亮著燈,人影晃動,周圍沒人。
他找了個牆影將自己隱下來,又等了半個多小時,周圍徹底安靜,這才遮面隱形,輕輕翻上牆頭。
二樓的窗臺門開著,裡面的聲音,有一句沒一句的傳了出來。
“你好走了,等下有人要來,你在這裡不方便。”
“現在這時間,你叫我到哪裡去?”
“隨便啊,大阿姐,二阿姐,你有得是老婆。”
“你又不是不曉得,這兩天多多少少的事情,都要在你這裡才能辦。我車子來來去去,耽擱掉,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再講,又不是不能見,有什麼不方便。”
“你是你,我是我。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也不能管,這是規矩!”
“啥叫規矩?現在你的事和我的事老早就混在一起了,你要講規矩,先來講講,有這種規矩嗎!講到底,大家都是棋子,既然已經落在棋盤上,那就只有同舟共濟,還分什麼你的我的?”
“現在不分清爽?那將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