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他屈服了,而是他要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她若不是樂平,表舅也不會懼於她的惡名做出這些事,她若不是樂平,英明的聖上也不會為了寵溺女兒而逼迫他。
他不怪穎兒棄他另嫁,他只恨居然有人為了一己私慾而惡意編派別人的人生。她毀了他們,她也別想過得如意順遂,從此之後,她都必須陪他在煉獄中一起度過!
今夜,他懷著滿腔報復之意衝進新房,他不打算憐香惜玉,既然她堅持要嫁,她就該承受這樣的苦果。
他刻意粗暴,像頭野獸只想一逞欲念,更想借著此事傷害她,但對上她那雙眼,他頓住了。
她怎麼能?作惡多端的她怎麼能用那種眼神看他?如此脆弱、無助,那片澄澈完全映照出他的不堪。
再看到那身被他撕裂的嫁衣,想到原該是另一個女人穿著它,而這原該是他真正大喜的日子,無法力挽狂瀾的憤恨在胸膛猛烈衝撞,找不到宣洩出口的他只能握拳重捶床榻,旋即一躍而起衝出了新房。
楚謀神色痛苦地閉緊眼,置於身側的拳握得死緊,過了片刻,再睜開時,眼中的傷痛已然抑下,只餘恨意,將那雙黑眸覆上了厚厚冰霜。
憶起那日在街上匆匆一瞥時的觀感,他譏誚勾唇。老天不公,明明是一個自私妄為的驕縱女子,卻有著騙死人不償命的好皮相,是他多事,在停下轎子的同時,也註定要惹禍上身。
他再也不會心軟了,他們有一生一世的時間,他會讓她明白,她費盡心思所得來的良人,將會陷她於永劫不復的痛苦之中!
第3章(2)
李潼抱膝蜷坐在床榻靠牆的角落,瑩澈的眼眸在黑暗中閃動光芒,卻是空洞一片。喜燭燃盡後,房間被夜色整個籠罩,她就維持這樣的姿勢沒有動過。
她想起小時候,嬤嬤第一次沒陪她過夜,那一晚,也是這麼黑。
“娘……”三歲的她縮在牆邊嗚咽哭泣。
一直被嬤嬤捧在掌心的她,不曾羨慕過那些有娘疼寵的姐妹,這是第一次,她那麼深刻感受到沒有母親陪在身邊的寂寞。
“您這是在丟貴妃的臉。”嬤嬤的聲音從房外傳來,映在門上的身影卻不願跨進房間一步。
“您是公主,怎麼能哭?別讓別人笑話您!”
她忘記自己經歷了幾晚才學會不哭泣,只知道等她察覺到時,她已習慣將所有情緒隱藏在心裡,不再因難過而哭、不再露齒而笑,成為嬤嬤口中的端莊公主。
這姿勢太不得體了,快坐正,要優雅、要矜持,別讓死去的貴妃蒙羞!嬤嬤嚴格的指正在耳邊迴盪。
她想挪動,頸肩傳來的痠疼卻讓她蹙起了眉。眨了眨眼,觸目所及的陌生環境讓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她撐坐起身,低頭看到身上那件殘破的嫁衣,昨晚的情景一湧而上,才發現原想等他回房的她竟就這麼靠著牆,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呢?李潼連忙下榻尋找他的身影,但在滿室明亮中,鳳冠和他除下的喜服都散在原地,無聲訴說著昨晚沒人進來過的事實。
他終究還沒回來……她輕咬著唇,走到鏡臺前坐下,看到鏡中發散衣亂的自己,憶起他的舉止和那雙幾乎將她焚燬的狂熾厲眸,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開始顫動起來。
可能是他喝醉了吧。嬤嬤說有的男人會在洞房花燭夜喝太多酒,變得粗魯無禮,所以他昨晚才會這樣對她。
她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那俊朗的笑顏,還有即使生氣時也能控制抑壓的忍耐力,他不會傷害她的,他不像是那種人。
何況拜過堂之後,他就是她的天地,她不能怕他,而是要順從他,以他為尊……意識到自己新嫁娘的身分,害羞和無措灼燙了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