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睛繼續休息——這幾天的火車實在是太磨人了。
宋軟他們也累得不行,把行李一放,靠著車壁幾乎立馬就睡了過去。
拖拉機突突突地往前蹦,加上越往公社走路越坑窪,而拖拉機手又似乎有意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專往那土坑石塊上開,整個車子幾乎可以說是跳躍式前進。車斗裡的人就像砂鍋裡的炒栗子,在煙塵與沙礫中來回翻滾,顛得七葷八素。
倒是沒人睡覺了,但依舊沒人說話,所有人都拼命扒緊車沿,生怕稍微松一點就會飛出去,連牙都在用力。
顛了不知道多久,等他們終於能從拖拉機上下來,只覺得魂在頭上飄。
還以為終於捱到頭了,就看見牆根下停著寥寥幾輛牛車和驢車,幾個村幹部模樣的人見他們來了,扯著嗓子喊:
“團結大隊!團結大隊的來這邊!”
“青山大隊的來!”
“張家屯,張家屯的!”
原來還得轉。
知青們看著比拖拉機還破舊的牛車和驢車,上面不知道沾了什麼,有些地方木板的顏色都深了一塊,沾著黃泥和草葉,髒兮兮的還有蒼蠅在飛,牛尾巴一甩一甩地將蚊蟲驅趕,當即就崩潰了。
拖拉機手下車抽菸,看著一窩病懨懨、抱頭痛哭的小雞崽,搖搖頭:這才哪到哪兒呢。
一個用紅頭花扎著麻花辮的女知青哭聲最大,小皮鞋一蹬,像個開水壺成精:“這是什麼破地方!我要回家嗚嗚嗚!”
因為暈車正在一邊哇哇吐的向紅英察覺到戰鬥訊號,還白著臉呢,就腳步虛浮地飄過來訓人:“同志,你怎麼能有這種好逸惡勞的思想?我們知青應該……”
麻花辮也不是個好脾氣,眼淚一抹小腰一插:“你誰啊你,顯著你了就過來叭叭叭?癲了是吧?”
向紅英頭暈壓花的勁兒還沒緩過來,被她一頂情緒激動,胃也跟著翻湧,沒忍住,“哇”地一聲向前吐了出來。
剛好濺在麻花辮的鞋子上。
麻花辮尖叫的聲音隔十里可見。
宋軟沒摻和這邊的兵荒馬亂,她側耳辨別了一下東風大隊的方位,抱著行李就飛快竄了過去——這牛車就這麼大點位置,萬一人多坐不上嘞?她不得搶奪先機啊?
她是真的真的不想再走了。
風一樣躥到牛車前,卻沒直接上去,先揚起一張積極的笑臉:“您好,我是來咱們大隊下鄉的知青,我叫宋軟。”
東風大隊的大隊長愁眉耷眼地坐在車前抽旱菸——今年他們隊被分到五個知青!
這些知青們,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一天到晚的還各種鬧騰,他是真的不想要啊。
而且他都不用細看,一個“軟”一個“紅英”一個“珍”,得,五個裡面三個女娃子!這能幹個啥活?
眼見著就要秋收了,這不是節骨眼上來了群拖後腿的?
越想,他的臉越皺的像是一張老樹皮。
聽到聲音一抬眼,看到一張笑臉,雖然是他不想要的女娃,但也不好意思直接冷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奧,那你上車吧。”
宋軟乖巧點點頭,看了眼他手中銅製的煙鍋,將原本準備的水果糖換成大白兔,趁著左右無人注意,飛快地塞了過去:
“真麻煩您頂著這大太陽來接我們,您拿著給自家孩子甜甜嘴。”
大隊長本來想伸手推拒,但看清是大白兔,又只有兩顆的時候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也聽說過大白兔的大名,但他們這是離滬市天遠地遠的窮旮瘩,哪兒會有這種精貴東西賣?
他年紀大了吃不吃沒啥,可小孫孫還沒嘗過啊。
——兩顆,也就是個心意,算不上送禮。
他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