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
非常清楚。
任三爺雖自小體弱,老天待他卻不薄,給了他無人能及的天分,在所有方面。我記得,上一世曾經有個慈善拍賣會,其中一張標得最高價的畫,就是出自任氏三爺的手筆。
他的畫,我看得不多。
房內地上滿滿的畫紙,有的是未成的,只看得出輪廓,飄至我腳邊的,是一副彩色的畫。
每一張畫的景色不同。
只有人物是相同的。
任老太嘲諷地說:“你以為你能給他什麼!你當真以為你能保他一輩子!任瀟雲!”
“不要太天真了!你對他什麼心思,有眼睛都看得出來!這種丟人的事情,你不怕別人知道,老太婆我還要臉!”
“看看這些是什麼?睹物思人?嗯?看看我生出了個什麼東西!”
他拉著我的手,開啟大門。我試圖用力地掙動,他卻握得跟緊。
那一刻,任老太猛地厲吼一聲:“日娃!”
我整個人一頓,回頭看著她。
此刻的她,髮絲散亂,臉上滿是淚痕,眼神陰毒。
“日娃,你過來。”
你過來。
你過來。
“日娃……”
我心頭一顫。
我現在看見的,只是一個作為母親,破碎的心。
幾乎是鬼使神差地,我踏出了一步,要出聲喚她的時候,另一把聲音卻早我一步響起。
“不要再利用祺祺。”他的手,緩緩將我拉進黑暗,籠罩在冰冷之中。
鼻間的檀香,讓我的意識也遲鈍起來,有種虛幻的錯覺。
我抬頭。
有什麼東西就要脫口而出。
似乎從很久以前,我就想說出口的話。
至於是多久以前,我也想不起來了。
唇顫了顫。
時間,就像是突然靜止一樣。
我的另一隻手輕輕地覆著他的。
“放了我吧。”
三叔,你放了我吧。
將手,慢慢地從那冰冷中……
抽出。
不管你是我的誰都好。
你,放了我吧……
***
機場外人來人往的,程將軍一行人卻不是普通地顯眼。
程辰笑得嘴角微抽,程將軍猛地暴喝一聲,程辰立馬立正,大大地喊了聲:“Yes,sir!”
我愛莫能助,現下正在痛苦並快樂地解決芳嫂為我做的三層便當。
“小少爺,哎,阿芳這沒見過世面的就是……”
“死鬼,你怎麼就說我,我打包的時候是你還說這樣一點不夠的。”芳嫂捏著老何的腰,老何一連怪叫幾聲。
總之——這是失策、大大的失策。
我怎麼就忘了,要記得告訴老何和芳嫂,機上是不允許帶外食的呢……果真是忘了教訓。
好容易解決了,過去和程辰會合。
程將軍捏著鬍子,拍了拍程辰的肩,又瞧了瞧我,語氣倒是放輕,怕是把我嚇著地說:“那麼,小祺,我家這不爭氣的,就拜託你多多看著了。”
我“哎”了一聲,趕緊陪笑著給老人家點了點頭。
程辰抱著我樂呵呵地笑著,程將軍搖了搖頭,像是恨鐵不成鋼道:“你這是低空飛過!高興個什麼勁!要是到外頭再給我惹禍,看我不——”
程將軍舉起了杖子,程辰一驚,嚇得躲到我身後。
我看了看腕錶,回頭去和老何夫妻道別,程辰歡歡喜喜地推著我,也不管程將軍後頭氣得跳腳。
這時,芳嫂突然驚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