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薩胤風的別名,也可以當成法號,意思是修心也修智慧,兩者兼修,和合修同義。
他起身,右手置前一行禮。“住持安好,和修禮佛參禪,與眾生同歷苦。”
小廟無大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難掩人耳目,他除卻佛門弟子身份外,遊走黑暗地帶的另一分身同樣瞞不了人,盡入一雙睿智黑眸。
“你將佛置於何處?”方靜大師問道。
“心中。”
“那你心中此刻可有佛?”相由心生,法相難藏。
“我……”他沉默地低下頭,輕語地道:“沒有佛。”
“為什麼無佛?”佛在三界,佛在四方,佛在舉頭三尺處,怎會無佛。
“因為我動了凡心。”在神佛面前,他不敢有一句妄言。
“動了凡心?”他思忖,面容沉靜。
薩胤風頭一抬,望向遙遠的天邊。“我愛上一個女人,為她難以與佛同在。”
“她美嗎?”人心如深淵,可進可退,全在一念之間。
“美嗎?”他笑了,很低,很沉,讓人感覺得到他心中有愛的詳和。“至少見過她的人不會認為她醜,五月的櫻花就是因她而盛開。”
“呵……呵……你這傻小子也有開竅的一天,我等這一天已等得頭髮都白了。”終於等到他願意把心敞開。
已經很老很老的方丈大師看起來讓人有想笑的慾望,他個子矮矮胖胖的,方頭大耳,頭頂光光並無戒疤,穿著老舊袈裟和破鞋,大大的圓肚腩往前凸。
他就像一尊愛笑的彌勒佛,即使不笑的時候也令人看起來像在呵笑,發皺的額頭往上彎,彷佛連累積智慧的皺紋也在笑。
別以為和尚就真的六根清淨,他照樣大口吃肉,金樽滿溢的猛灌清酒,早年還先後娶過兩個老婆,在她們過世後才絕了女色。
“住持,你……”為之一怔的薩胤風蹙起眉,不太瞭解他話中含意。
方靜大師舉起手,要他靜靜聽他釋慧。“從我收養你的那天起,從沒見過你笑,當年我還想這孩子太不正常了,根本是狐妖偷抱來人間殃民禍國,讓我著實憂心了好些年。
“不過適才見你溫柔的一笑,住持我真是大徹大悟,晚年得見你人性的一面,真是無比快慰,你讓我紮紮實實的上了一課,原來你是人而非妖子。”
“住持,你是德高望重的大師,請自持。”他分明是在取笑,揶揄弟子的木訥性格。
彎彎的嘴角往上揚,他撫著胸前檀香佛珠大笑。“你呀!不是當和尚的料,我早就看出你的殺孽重,塵根難除,就算身在佛門也成不了佛。”
聽他這麼說,薩胤風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他整整在上涼寺待了三十二年光景,若他真無佛緣為何不及早告知,非要他與佛結緣了才說他是紅塵弟子。
其實在方靜大師開口前,他就思索著怎麼向他說明要脫下這身僧衣,他三分之一的生命都是灰衣灰袍的穿著,現在要換上其他顏色,不曉得能否適應。
但是多年的養育之恩和師徒之誼叫他開不了口,舉棋不定,猶豫再三,無法親手斬斷這條似師似父的連繫。
“你這個年紀也該結婚生子,別學我老和尚一樣蹉跎,我呢,是等著佛祖收我,你呀!就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佛是無所不在,無所不知,守著一尊木雕人偶悟不了真理。”要用心去悟,愛、恨、憎、惡、欲是人生必修的課程。
人的眼界是往外放,而非往內縮,走不出十方見地,又怎麼看得到佛法無邊。
“結婚生子……”一抹晦澀的幽光閃過眼底,夜的黑遮去他臉上的沉痛。
他能有那一天嗎?
一個將惡運帶給身邊所愛的男人,怎麼有資格去談論未來,連和他最親的住持他都儘量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