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吉他們回家已經午後了。
揹著人,雲吉還是小聲地告訴主子:“王家村離咱們這裡一個多時辰,到了山上,遇見不少村裡人,先生都沒有告訴他現在住哪,下山後,他的一個遠房侄兒竟然趕著小毛驢在後面追,先生讓我多繞道,不多時就甩了他。”
“知道了,你歇歇,半下午就吃年飯了,今晚有酒,你可以跟你的師兄弟們好好喝點。”
雲吉咧開嘴笑了,明睿也笑了。
這少年,這一刻才真正像個少年人。
年夜飯就擺在大廳,二十多人擺了三桌,這樣才不擠,雲吉他們也是三桌,小餐廳一桌,另外兩桌就在帳篷裡。
雲祥、雲如去了京城,剩下的剛好坐滿一桌,他們這些人是活了十幾年甚至二十年,但真正的年夜飯基本從沒有這樣吃過,還是跟主子一樣的飯菜。
桌上滿滿六盆菜,大多數都是葷,還放了米酒、桃花釀,白酒也有一小壇。
雲平端起碗:“咱們如今都姓雲,是最親的兄弟,兄弟們,為咱們找了好主子乾一碗,這些年,咱們被人打,被人罵,只有現在我覺得才是真正地活著。”
雲吉幾個都端起了碗:“兄弟們,幹。”
京城鄧家。
鄧萬氏看著自己一身的綾羅綢緞:“相公,來這裡一個多月了,我看看自己有時候都陌生,什麼時候我也成闊夫人了。”
鄧思源笑:“你現在可不就是闊夫人,鄧家的二夫人。”
鄧萬氏嘆口氣:“相公,咱們在京城享福,可女兒女婿還有兒媳婦都在那麼遠的地方,月兒還不知道生的是兒還是女,我這個做孃的卻不能在身邊照顧她。
昨天我就看朵兒在哭,琛兒勸著勸著自己也哭了,清風、小雨也直掉淚,他們在想他們的爹孃啊。”
鄧思源沉默了,他也想女兒想的很,這個女兒自小就懂事,小小年紀就幫著把兩個弟弟都照顧的很好。
娘子在針線上一般,這些年自己的衣服幾乎都是女兒親手做的,在他心裡,女兒的分量不比兩個兒子輕。
今年情況不好,寫信很難帶到,信已經出去一個月了,也不知道到沒到?
女兒臘月中生產,生產後女婿也會寫信來,按理正月元宵節左右也能收到。
“夫人,咱們去孩子們那看看,一會快吃年夜飯了。”
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春香過來了:“二老爺,二夫人,老太太請你們過去,表少爺跟表小姐他們也在那。”
“知道了,相公,咱們走吧。”
平心而論,現在的日子很好過,但鄧萬氏還是喜歡以前的日子,簡簡單單,忙忙碌碌,大著嗓子說話,拎著籃子就可以逛集市。
這裡不行,她是鄧家二夫人,公婆可以對你好,但你得做好兒媳婦,日日請安必不可少,說話也不能大聲,大著嗓子笑都不好。
相公不同,他本就是溫文爾雅的君子,何況他就是再怎麼樣,在公婆、大伯眼裡都是完美的,甚至侄兒都是。
要說鄧府誰最受寵,不是孩子,是她相公。
朵兒跟小雨一左一右坐在老太太身邊,清風跟景琛則跟其他幾個表兄弟坐一邊閒話。
老太太滿眼都是笑,這一個多月,她把過去四十餘年的笑都補起來了。
“朵兒、小雨,這衣穿身上真正好看,珠花也美。”
朵兒笑起來:“曾祖母,這都是大外婆挑的,我也覺得好。”她從懷裡掏出兩張帕子,“曾祖母,這是我給您繡的帕子,開年我再給你和曾祖父做件春衫。”
她跟哥哥本應該叫曾外祖母的,可叫起來拗口,長輩們乾脆讓他們跟著表兄弟們一樣稱呼。
老太太眼笑眯起來:“好,好,當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