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飛過鞦韆去’,此可謂層深而渾成”,堪稱歐詞之典範。此詞首句“深深深”三字,用疊字之工,致使全詞的景寫得“深”、情寫得“深”,由此而生“深”之意境。李清照酷愛“庭院深深深幾許”此語,遂用作庭院深深數闋。
再如抒寫離情別愁的《踏莎行》,纏綿清麗,真摯動人。“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被俞平伯說稱之為“似乎可畫,卻又畫不到”: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草薰風暖搖徵轡。
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樓高莫近危闌倚。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但歐陽修寫的那些豔情小詞,以及張揚耿直、不拘小節的個性,給他的政治生涯帶來了許多麻煩。政敵們兩次攻擊他的生活作風(這可真是古今中外通用的政治手段啊),冠以“帷簿不修”的罪名,硬說“詞為心聲”,將歐陽修的兩首俚俗豔詞,作為直接證據。第一次誣為“盜甥”案,即說他與外甥女有不正當的關係;第二次搞的是“私媳”案,即說他與兒媳“拔灰”。
這種“亂倫”案件,哪怕是出現在“性解放”的美國,也是不亞於“克林頓與萊溫斯基”那樣炸彈級的“性醜聞”,何況是在強調“倫理道德”的千年之前?兩次案件都是弄的全國轟動,小道訊息滿天飛,皇帝、諫官窮加追究,熱鬧非凡。雖然最後查清都是謠言,但歐陽修也被弄得窩火不已、狼狽鬱悶、心灰意懶。以後,他雖然還“倔頭倔腦”地寫豔情詞,但也不自覺地轉向書寫一些友情、懷古、人生際遇之類的詞。
如這首《浪淘沙》,筆致疏放,婉麗雋永,以惜春惜花的方式表現與友人的惜別情懷,據說就是與好友梅堯臣重遊洛陽而作,抒發了“人生聚散無常”的感嘆: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洛城東。
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再如這首《朝中措》,深沉又流暢,深情又豪放,是寫給好友劉敞(字原甫)出任揚州的送別詞:
“平山闌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
手種堂前垂柳,別來幾度春風。
文章太守,揮毫萬字,一飲千鍾。
行樂直須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這大概是宋詞中第一首“贈友詞”,突破了五代宋初以來的紅香翠軟、言情題材。
宋詞專家馮煦評價說,歐詞足足影響了兩大詞人,“疏雋開子瞻,深婉開少遊”,即說蘇軾繼承了這類《朝中措 平山闌檻倚晴空》歐詞的曠達從容風骨,而秦觀則得其《踏莎行 候館梅殘》深情委婉的韻致。
多年後,蘇軾路過揚州平山堂,為悼念九泉之下的歐陽修,也寫了一首《西江月 平山堂》,詞中透出的豁達樂觀情懷,確實是歐陽修一脈相傳:
“三過平山堂下,半生彈指聲中。
十年不見老仙翁,壁上龍蛇飛動。
欲弔文章太守,仍歌楊柳春風。
休言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
《宋史》說歐陽修的個性:“天資剛勁,見義勇為,雖機阱在前,觸發之不顧。放逐流離,至於再三,志氣自若也”,這樣的耿直張揚個性,在為人處世方面,自然做不到圓滑老練,卻因熱情活躍、敢言敢為,幾乎與同時代的所有名人都發生過聯絡。我這裡舉兩個名人:一是關係疏遠的“包拯”,一是感情親密的范仲淹。
包拯(999…1062年), 字希仁,安徽合肥人,性格孤僻、不苟言笑,以至“無故人親黨”,但嫉惡如仇、正直敢言,官場上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