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心羅怒極反笑:「本尊教你的,你倒是都還給本尊了。」
顧君衣睜開眼,掃了眼倚霞劍上又多出的幾絲裂紋,指尖一頓。
陸汀雪的神魂無比虛弱,附在倚霞劍上,倘若倚霞劍再折,他的魂魄也會被撕碎。
他尋了七十多年的人,一直在他手中,相見不相識。
但若是倚霞劍一碎,這來之不易的重逢,或許就會成為永別。
平生第一次,愛劍如痴的顧君衣腦海中極快地掠過了一絲「放下劍」的念頭。
陸汀雪依舊靜坐在那片黑暗中,不鹹不淡道:「敢丟開我試試看。」
顧君衣的手一緊,握緊了倚霞,或許是錯覺,恍惚間他似乎握著的不是劍柄,而是雙微涼的手,而那雙手也緊緊回握過來,給予他沉默的答覆。
「不會再放開了。」顧君衣忽然灑然一笑,「就是可能要失言了,希望小師弟別太生氣……」
一縷笛聲驟然響起。
陸汀雪橫笛唇前,吹響了玉笛。
此前因雀心羅的話而種在心口的鬱結隨著笛聲而開,顧君衣心口陡然一鬆,縱使渾身浴血狼藉,眉宇間依舊一片逍遙落拓之意:「縱死身無悔。」
滔滔洪水奔流而來,他的劍勢卻分毫未亂,如同與陸汀雪在雁回山上那半年般,一人吹笛,一人舞劍。
雀心羅竟然再也找不出顧君衣身上的破綻了。
倘若這一戰是在天下人前,必然是無比驚艷的,顧君衣的劍道,如同楚照流的評價,並不比謝酩遜色。
雀心羅連中數劍,鬼爪傷痕累累,被逼得連連飛退,卻無法擺脫顧君衣,憤恨不已。
他方才出關,可不想死在這種地方!
「姓顧的,你不是很喜歡這小畜生嗎,」雀心羅憤聲道,「這把劍可撐不了多久了,你想讓他神魂俱滅嗎!」
就在那一瞬間,「錚」地一聲,倚霞劍精準地刺入雀心羅的心口,連帶著他的身體一起,嘭地釘在了一塊山石上。
雀心羅年輕的容顏驟然枯萎,鮮紅的血抑制不住地從嘴角蔓延而出,紫色的眼底暗光明滅,猶有一絲不可置信:「你……竟敢!」
「你死了,更要緊。」
顧君衣握著劍,分毫不留情地又往深處壓了壓。
從雀心羅產生了不想死的念頭那一刻起,他就輸了。
「……哈!」雀心羅眼底浮現出幾絲血色,「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殺死本尊嗎!」
一股氣勁突然迎面掀來,顧君衣只來得及握緊了倚霞劍,就被掀飛而出,雀心羅的身影如鬼魅般附來,鬼爪閃爍寒芒,直取顧君衣的喉口,意圖以爪穿過他的喉嚨,將他的腦袋整個擰下來!
那動作快得連殘影都無,只在一眨眼間,致命一擊已經襲來,叮地一聲響,鬼爪猛地擊在了不聽主人命令側擋過來的倚霞劍上。
顧君衣心口一涼,怒喝出聲,倚霞劍斜劈迎上,雀心羅身受重傷,動作沒有之前靈便,躲閃不及,噗嗤一聲,鮮血狂噴,那顆凝固著不甘心神色的頭顱飛出十幾丈遠,滴溜溜落進了山下的洪水中。
面前的身軀撲通跪倒,晃了幾晃後,無聲倒地。
一代宗師,至此殞命。
顧君衣卻沒有感到喜悅,他身上的傷也不輕,精疲力竭地靠到身後的巨石上,嘴唇動了動。
手中的倚霞劍布滿了裂紋,在親手斬下雀心羅的頭顱後,咔地碎裂開來。
縈繞身周的笛聲不知何時也停了。
顧君衣眼底布滿血絲,嗓音喑啞:「陸汀雪……」
劍身終於徹底崩碎,藏身禁錮於劍中的一縷幽魂得到了自由。
陸汀雪穿著他們最後那一面時的玄色深衣,飄浮到他身前,居高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