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溝裡堆積的陳年屎尿無眼去看,只說這積了兩年灰塵的桌椅和床榻,手搭在上邊輕輕一掃,指腹就黑了一片。
對面的大兄弟已經脫了外衫開始洗刷考舍,盛言楚嘆了口氣,也從考籃中拿出布巾沾了門口桶裡渾濁的水擦拭桌椅。
背對著大兄弟,盛言楚偷偷將小公寓裡切成小塊的肥皂丟進水中,沒有肥皂怎麼行,這桌上除了灰塵,還有一些飯菜疙瘩在上面,若他沒猜錯,那些黑湫湫的疙瘩應該是前年考生留下來的。
握緊小公寓裡的刷子來回使勁刷了兩三下後,桌上黏起來的菜葉才從桌面上脫落,布巾一抹,殘留在桌上的白色泡沫立馬消失不見。
擦好桌子後,盛言楚忍不住跑出考棚站在外邊喘起氣來。
「嘔——」
考棚外稀稀疏疏站著好多秀才,皆滿臉髒汙,有人在家嬌慣一生,哪裡幹過頂著炎熱打掃屋子的活,才進去就被刺鼻的氣味嚇得抱頭逃竄出來,有些人噁心的直接趴在地上吐起來。
秀才們進貢院前大多都是吃了一頓大餐進來的,當下一吐,還沒消化掉的雞鴨魚肉統統嘩啦吐了出來,空氣中頓時瀰漫著一股胃酸的噁心氣味。
盛言楚擦擦額頭的汗水,默默的從考籃裡再拿出一塊乾淨的布巾將口鼻包裹緊,然後一頭扎進考舍繼續打掃衛生。
鄉試的考舍很窄,但耐不住它深,床榻緊挨著桌椅靠牆,往裡邊走幾步能看到一條貫通所有考棚的陰溝。
盛言楚屏住呼吸,閉著眼抄起旁邊的大長棍子將溝裡黑黑的沉積物往後邊的小洞裡使勁的戳,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只聽噗通一聲,沉積物啪嘚掉進牆後的糞池。
「呼。」盛言楚鬆了口氣,趕緊倒了一大捧洗衣粉進池子,然後搬來門口的木桶將洗衣粉衝進陰溝。
洗衣粉是他平時無事時拿小公寓裡的西柚肥皂碾壓成的粉末,很快,令人肚子翻江倒海的氣味終於消散了很多,小小的考棚裡飄出淡淡的西柚香氣。
盛言楚倒不擔心西柚洗衣粉招惹旁人的注意,畢竟貢院準許考生帶各種香料進考場,只要是除味的好東西,官差一律不會沒收。
西柚洗衣粉的氣味很清香,再加上盛言楚沿著牆角倒了一圈燻鼻的驅蟲藥粉,除非使勁聞,不然很難聞出西柚味。
其實聞出來了也沒事,幾乎沒人認識西柚。
前年他送給夏修賢等人的驅蟲粉藥性很溫柔,但後來夏修賢跟他反饋過驅蟲藥粉的缺陷。
「好聞,殺蟲也很厲害,但沒過半天藥性好像就沒用了,其他考棚用得都是一些厲害的驅蟲藥,那些蟲鼠蛇蟻就漫天的往外跑,然後順著牆縫往我的考舍爬。有一天半夜我就險些被一條大蜈蚣給蜇了,不過你那藥有一處不錯,就是我吸進去後不會頭暈,旁的書生撒了藥粉後頭疼得厲害……」
根據夏修賢的意見,盛言楚利用空閒時間對他製作的驅蟲藥粉進行了升級,除了往裡邊兌了刺激性的藥末,他還摻了不少提神的薄荷水進去。
將藥粉沿著牆角倒了一圈後,盛言楚所在的考舍終於煥然一新,不再臭氣烘烘。
許是氣味清香過了頭,隔壁的書生還跑出來站在外邊嗅了嗅,但礙於官差過來呵斥,書生遂沒好意思問盛言楚討要除臭增香的藥粉。
鋪好床榻,盛言楚剛坐下搖著竹扇吹涼,就聽玄武大門口一頓鑼鼓響:「都出來——」
盛言楚從床上跳下來,走出一看,只見衛敬冷漠的站在門口,左右各跟著一個京官。
站在一側的官差又敲了一遍鑼鼓,等秀才們灰撲撲的從考棚裡都走出來後,官差弓著腰請衛敬上前一步。
秀才們有見官不拜的特權,但那僅限於縣令那等芝麻小官,像衛敬這樣的一郡之守,該跪還得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