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叫他回來,既有愧疚彌補的心理,又有招攬之意,昔日他們師兄弟二人同時報考翰林書畫院,兩人攜手進了最後一場考試,沒想到師弟竟將此名額拱手相讓,讓他白撿了一個便宜。
師父帶了師弟雲遊四海,而他則留在汴梁宦海浮沉,付出許多才走到今日,可寧宥僅用九張美人圖,就將他的名氣比了下去,他心有不服,在翰林院苦練多年,也想與寧宥切磋一番,這才將他哄騙回來,但寧宥依舊如往昔那般淡泊名利,婉拒了他切磋的請求。
“真不想留在汴梁?我可以為你引薦,不需要考核便能進書畫院當值,七品官,俸銀四十五兩,足夠你在汴梁生活了。”趙熹仍不死心,還想一勸。
寧宥嘆息道:“師兄不必再勸了,再勸我,可就不替你畫上河圖了,明兒我就走。”
趙熹拉住寧宥的手臂,退了一步,“玩笑話罷了,知道你不想留在汴梁,這徒弟怕是收不成了吧。”
“看看,也說不定。”寧宥饒有興趣地望向院子中的一個人,她果然來了,不枉他來這一趟。
上次在醉仙樓作完畫,他欲尋人,但找遍醉仙樓都沒找到,詢問媽媽才知道那是長公主的女兒安陽郡主,而且嫁給了忠勇侯。
他心裡覺得有些可惜,汴梁的侯爺普遍年長,郡主年紀輕輕就要嫁給一個可以當她爹的人,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就算是長公主的女兒也逃不過與人聯姻的命運嗎?
寧宥心中憐惜,卻也無能為力。
——
雅苑附近有一座閣樓,可以俯瞰整座定國公府。
此刻,定國公府的主人正和昌邑侯世子關榮膺並肩站在窗臺邊聊閒話。
定國公問道:“你父親如今身子可還好?”
關榮膺頭頂鎏金冠,身穿絳紫色暗花玄紋緞袍,他將近不惑之年,烏髮裡藏著幾縷白,聞言平靜地答道:“風邪來得太猛,還需臥榻休養。”
定國公看向身側之人,問道:“道長,可有為昌邑侯看過?”
他身邊站著一位極年輕的男子,身穿月白色廣袖鶴氅,外搭一件深藍色斜紋棉披風,身姿修長,墨髮皆束於頂,只用一根檀木流雲簪定冠,此人正是最近聲名鵲起的逍遙道長。
因為他長得太過年輕的緣故,許多人起初都不願相信他,後來不得不心悅誠服,私底下互傳修道能青春永駐,因此引來不少人效仿,他也因此名聲大噪。
逍遙道長面容生得有幾分陰柔,一張薄唇如刀劍般鋒利,不笑時眉眼清冷,笑時五官舒展,氣度溫和,他說道:“貧道已為侯爺問過診,侯爺皆因怒極攻心,風邪入體,血脈逆流導致,若要疏通,還需費上一段時日。”
定國公了然頷首,如今西北平定,南北皆安,朝堂卻風雲突變,長公主有意剔除舊黨,提拔新貴,朝中老臣皆在暗中聯合,企圖尋到自救的法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雖是長公主把持朝政,但她也隱隱有為小皇帝掃清前路之意。
定國公與關榮膺閒聊了幾句,忽然閣樓外傳來匆忙腳步聲,不消多時便有敲門聲響起。
定國公不喜被人打斷說話,皺眉應道:“何事如此慌張?”
“老爺,府上出了點事,勞煩您去看一眼。”管家並未言明,皆因知道屋裡還有其他人在。
定國公遲疑了片刻,對關榮膺說道:“關大人與道長請自便,我去去就回。”
關榮膺頷首,定國公轉身便出去了,闔上房門,不耐問道:“府裡出事不去找夫人,找我做什麼?”
管家面露難色,低聲解釋道:“是三小姐她……鬧……鬧起來了。”
肯定又是為了納妾一事,定國公蹙眉搖頭,打算過去好好教導她一番,一甩廣袖,揹著手闊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