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不公的。
年歲漸長,和織羅在一起的生活至少在表面上還是有用的,林朝漸漸地又貼近了普通女孩行為的模式,內向的性格也變得開朗,她開始學會如何與人交際。
漸漸地,周圍的人似乎也都像完全忘了她之前是個怎麼樣令人避之不及的人一樣,見到她的時候會自發地揚起笑臉,說親密又不痛不癢的玩笑話,彷彿是從未有過芥蒂的朋友。
奇怪。
甚至在那些哭泣著的父母來這裡弔唁,惡毒地說著一些“為什麼不是你”之類的話的時候,還會有人挺身而出替她呵斥。
真奇怪,我根本不是什麼幸運兒啊。
林朝偏著頭,看那人肆意地抨擊那對夫婦,言辭間充滿了正義感,眼睛裡也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
真奇怪啊。
但她還是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小聲地向那個人道謝。
織羅陸陸續續地帶回一些從前那些同伴病逝的訊息,才大半年的功夫,就有一半的人逝去了。
林朝最後一次聽到的時候已經能夠非常熟練地做出一副在勉強壓抑悲傷的樣子,眉宇間的哀傷和迴避話題的慾望活靈活現,就連織羅也稱讚了她的表演。
“沒錯,就是這樣,林朝。”織羅這麼說著,彎下腰來撫摸林朝金色的髮絲,耐心地將一縷縷散亂的鬢髮勾到她的耳後,“做的很好,你想要什麼獎勵?”
這做這些事情的功夫裡,織羅的臉上也帶起了相似的神情,那雙深藍的眸子裡浮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就宛如傳說中生活著海妖的禁忌海域。
那裡終年籠罩著迷濛的大霧,連魔術的光芒都不能驅散,以人為食的海妖就生活在那兒,誘惑著永不返航的船隻。
林朝想起名為斯威特的店門前,絡繹不絕地被寵愛的孩子們的笑臉。
“……不需要獎勵。”她垂著眼睫,眼眶中的水澤彷彿下一刻就要奪眶而出,楚楚可憐,“為迴歸父神身邊的同伴祈福是我的責任。”
話音剛落,她就看見織羅越加上揚的唇角,聽見她欣喜的讚歎。
“太好了林朝,你做地太好了。”
織羅用手揉了揉她的頭,傳遞來的觸感就像那天祭司對她做的一樣,模糊的酸楚在心底開始燎原。
但是這樣平靜的生活在織羅帶回來另一個人的時候被打破了。
那個女孩擁有白皙的肌膚,如同神典中的祀女,黑色的長髮柔順地散落在床上,入手的觸感就如同一捧流泉。
即使是城中的大家族也很難養出這樣的一位少女。
林朝沉默地看著織羅,她眼中的火焰是連朝夕相對的林朝連分辨不出。
是憧憬嗎?是敬畏嗎?是喜愛嗎?是憐憫嗎?
林朝不知道。
然後在那名少女睜開眼睛的瞬間,她就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敗北。
那是在光明的世界中成長,被愛意澆灌而誕生的眼神,是織羅所追求的純淨的、與和她這種人格格不入的、最真實的愛意。
林朝看著她,彷彿看見了過去抱著兔子玩偶的自己被同伴注視,彷彿看見了那些來哀悼的夫婦們,他們不停地在問、不停地重複著一模一樣的問句。
——為什麼是你呢?
——為什麼不是那孩子/我呢?
——為什麼你才是幸運兒呢?
我也想要被人愛著長大啊!我也想要能夠露出光明那邊的眼神啊!
如果說這都是神明所安排的命運的話,那為什麼不是我呢?!
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嫉妒。
宛如神明的傑作,受害者與施暴者的輪迴達成了一個完美的圓。
意識到這一點的林朝,也完全控制不住向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