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外流浪的艱苦環境,哪位旅人還會有堅持打理自己儀容的念頭?亂糟糟的鬍鬚,蓬頭垢面,簡陋的衣物,簡直像是六十歲的流浪漢。
但是這一刻,他忽然輕鬆愉快地笑了起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骯髒面容。
就快了,就快了。他沒有辜負自己年少時的夢想,也沒有辜負自己不知真心的追隨者的期盼,獲得了開啟前路的鑰匙。
又過了五年,在經歷了種種痛苦和磨難之後,亞恆終於學會了足夠的魔法咒文。對於那時的他來說,只要帶著足夠的魔晶,或是大地間充盈著足夠的元素,他就可以使用出災厄級別的魔法。
他要回來了。
但是亞恆前往的第一個城邦並不是自己的家鄉,而是另一個規模更小,在各大城邦間排名更為落後的一個小城市。在出發之前,與城主的對話仍然是他刻骨銘心的記憶。他想問一問,是不是所有的上位領導者,都是這樣的想法。
再後來的故事,就像是在永輝城中流傳的版本。
在人們無可避免的亂世中,出現了一位上天賜予的英雄。他團結了各個小城邦的人民,拯救人民於水火之中。統一了各個大大小小,如同星子般散落的城邦。
從此以後,人們都生活在同一個龐大的城市中。魔法使也被團結在,給予人們活下的希望。沒有人會被放棄,所有人都生活在和平之中。
可實際上,即使亞恆的心中再如何焦急,完成實現人類統一的這個局面也花費了近十年的功夫。談判、拉扯、談判、拉扯、退讓、進步……程序在不斷地不斷地迴圈,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最後的頹喪,內心如同死水一般沒有任何波瀾。
在最終的城市建立的那一天,人們舉辦了盛大的慶典。慶祝內部的戰爭終於從世界上消失,不會再有同胞被放棄,不再為了搶奪資源而互相傷害,透過冷酷的數值來決定人是否應該活著。
建起高高的城牆,不是為了阻攔想要入城的民眾,只是為了抵禦野獸的攻擊;打造堅硬的鎧甲,不是為了互相攻擊,掠奪土地,只是為了保護同胞,遏制犯罪而已。
人們從內心的深處感受到快樂,歡笑聲、哭泣聲,嘈嘈雜雜從傳達到很遠的地方去。連遠處的荒蕪的大地都像是能夠以歡笑聲而萌發生機。
而亞恆發表完講話之後,面對情緒高漲的民眾,他卻選擇離開了座席。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他只覺得人群聚集的熱量讓他的頭都隱隱作痛。
亞恆登上高高的城牆,從地上瀰漫的寒氣裹挾著太陽從高處加熱的熱風,糾纏著旋轉在一起吹向遠方。他看著新建造而起的城牆外蒼茫而恍惚的大地,目光定在空氣中的某一點。
他在想什麼呢?他又是不是什麼都沒有想呢?
誰也不知道,他就這麼定定地、定定地看著遠方而已,久到他的老師都忍不住來看他。
“我已經快要六十歲了。”
或許是因為多年來的相處,或許是由於他的魔法已經成長到放眼世界的最高位,當他的老師剛剛出現在他的身邊,亞恆就已經注意到了。
“這些年的時間,就如同白駒過隙,也如度日如年。”他這麼說著,曾經年少俊朗的面容已經不再清晰,只剩下蒼白的面目。魔法使的面容通常都比較年輕,即使已經可以做祖父的年紀,亞恆的面容仍舊保持在中年人的水平,但□□卻彌補不了精神的衰老。
胸腔的那股火焰也隨著時間慢慢地減弱,即使是不時新增燃料,也再也不復年輕時的光輝。
這是人類的宿命嗎?再濃烈的情感也終究會有消逝的一天,再強烈的羈絆都有斬斷的那天?
為什麼呢?
這麼想著的亞恆,因為想要對話而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老師的面容,忽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