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一天在心中出現的違和感卻從來沒有消失過。就連亞恆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中會長時間地對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保持關注,直到某天他在街上遇到了一對母子。
那位母親估計之前是生活在城邦之外的人,為了生下孩子耗盡了自己所有的生命,在嬰兒發出啼哭的時候,母親卻死去了。她肚子上的傷口永遠都不會癒合,只能用針線粗粗地縫起來。最開始的時候還會滲著血,現在卻只是偶爾從針腳的介面處漏出腥臭的黑色液體,看起來可怖又滲人。
而孩子卻趕上了好時候,他正年富力強。又得到了亞恆所開創的新時代的庇佑,能夠健健康康地快樂成長,現在正是青年年少的,充滿活力的時候。他站在自己的母親身邊,充滿了鮮活的生命氣息。
就像是一棵已經枯死的樹邊,萌發了新的樹苗,生機勃勃。死去的樹幹將成為它成長的養分。
此時此刻,亞恆突然感覺到了人類鐫刻在基因的最深處、或者說是每一個擁有智慧的生命體都會感覺到的、對於生命流逝的恐懼。
跨越漫長的時光,從歷史的萌芽直到未來不可見的終點,從人類的誕生直到終末,亙古不變的恐懼。
也就是在此時此刻,亞恆終於明白了自己心中一直存在著的疑惑到底是什麼。
他的老師,會不會有什麼能夠保持不衰敗的方法,卻不想要告訴自己呢?
這個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的時候,就如同滾雪球一樣地越滾越大,對於生命的渴望,對於□□衰老的抗拒。十足地顯示在他的身上。至於他的老師是不是人這個問題,反而已經無關緊要。
他已經沒有辦法,將這個念頭從那個自己的腦海中移去了。
亞恆一邊知道自己的想法非常危險,一邊也明白即使老師擁有阻止□□衰老的方法也沒有義務告訴自己。然而那種渴求的心情、從內心的最深處迸發的思維,像是在無形之中推動著他一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停下來,如同處在旋渦、沼澤……任何可以拖拽著人走向最黑暗的世界的地方。
最終,他對自己的老師這麼說道。
“現在的人們需要一個可以寄託自己祈禱的地方,是神明。只有相同的信念能夠將分崩離析的人們重新聚集在一起。”
“所以之前我對人們說了,我是神明的使者。生之神會引導大家重新獲得安寧的死,所以一些頑固的人們也願意跟隨我開創新的城市。”
“但是,還缺少一個要素,那就是今後在人們心中神明的代表者。”
“我考察一些從前的書籍,包括描述城市內部治理的體系。我將作為政治的代表,而缺少一個精神上的寄託的代表人。”
“能否請老師您,答應我一個請求呢?”
“我想讓您擔任人們心中神明的代理人,掌管祭祀所的最高領導者——大祭司。同時,我會讓人們重新獲得死的概念,這樣一來也可以讓人們相信祭祀所是可以與神明溝通的。”
讓人們重新獲得死。
亞恆從未忘記過這個願望,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一直推遲。很久之前,他就從老師的那裡問到了,可以執行的方法。
一直猶猶豫豫,拖延到不像他的辦事風格,直到現在終於決定實施這不能評價為正確,也不能評價為錯誤的決定了。
聽到他決定開始計劃,他的老師的面上仍舊沒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僅僅這似有深意的一眼,讓亞恆從內心深處開始恐懼。
然而,很快,老師就移開了目光。
他的聲音仍舊是原來的樣子,平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哀樂。
“好。”
於是在永輝城建立的第二天,城內就出現了真正意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