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區拍賣規則:
“展品”將依次排隊進行拍賣,三次無人喊價一錘定音,無人拍下的“殘次品”會被直接列入銷燬陣營,在髒病中自生自滅。
殘次品標準:身體素質差的難民,改造過程中有瑕疵,反抗性太強,缺胳膊少腿。
流區的大街上不見得能看見殘次品,大多數都擠在小角落裡,又因為人數眾多,就像多米勒骨牌一樣堆疊在一起,身上裹著一塊破爛的藍布,面如死色。
嚴重被分到疏散殘次品的一列,一旦拍賣時發生暴動,他們的第一目標就是趁亂帶著這些人離開。
他想起來師兄囑咐過的話。
“拍賣在第三天舉行,總部下令,我們至少要保住百分之八十拍賣品。”
“怎麼做得到?”
“到時候讓所有警察混進去,儘可能拍下來。”
此刻的殘次品廢墟堆,屍體們正裸露在燥熱的水泥路上。
路過的活人骨瘦如柴,像老牛在田脊裡俯首耕墾,被皮鏈牽在脖子上的難民,被砍了一半的四肢跪在地上,已經找不到腳踝。
嚴重看著他們,先是將腦袋垂下去,徘徊,彎下四肢跪在乾涸的泥地中,出於富人的愛好,偶爾在路過的男人脖子上繫著蝴蝶結,女人繫著領帶,做寵物的無一不面露苦澀,走路極慢,身上稀里嘩啦地流淌著血。
他們聽得懂人話卻再也說不出來了,路過廢墟堆時腦袋死死壓著,止不住地顫抖著,生怕抬頭看見任何一個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過的“廢人”。
殘次品,誰都不要變成殘次品,誰都不要被拍賣會淘汰。
嚴重看得見,誰都看得見,廢品堆裡有個爬滿蛆蟲和蒼蠅的男孩還活著,他抬起頭,臉上真和抹了灰一樣。
男孩呼吸著吐出白氣,斑駁的眼淚又被撕開一道淺淺的傷口。
“嘶——”
他不敢叫嚷,不敢被處理。
嚴重馬上明白了一點。
流區——富人,不是真富,可窮的人,真的好窮。
全部都是見風使舵,極具變態的暴發戶。
縱不知何時,流區這片疾苦之地把乾淨的人馴化,一排排乾癟的土壤,總有一群像這樣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人。
躺在地上的人面色猙獰,望著頭頂灰濛濛的天空,死前都見不到太陽。
活著的人苟且偷生,活著的人滿眼淚花,夾雜著眼淚的風在流區裡四處飄蕩,生命和尊嚴全部因為被金錢定義而消亡,就像貧瘠的土地與山丘,就像枯乾的小湖,就像滿牆的爬山虎都衰竭而亡。
雖然被空氣清新劑消化得聞不見了,可嚴重覺得流區的每一顆空氣裡都充斥著鮮血的味道。
等周圍的富人都走了,嚴重湊近身去,給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餵了一塊糖。
這男孩大約有十七八歲,黑頭髮,臉上髒兮兮的。
“能聽見我說話嗎?你叫什麼名字?”
嚴重試圖讓他保持清醒,醒著才有希望。
“章……”男孩張口,“章丘銘……”
“哥哥……”他試圖睜開眼睛,流出髒髒的眼淚,“你為什麼要救我……”
嚴重低著頭向下看去,因為章丘銘身下的殘廢,全部都是死人。
章丘銘手指著很遠地方的長龍。
“拍賣品在那邊……”
拍賣品,如今還沒有被抉擇命運,活生生的人,岣嶁著身軀,排著長隊,在等待被掛上屬於他們的號碼牌。
“師兄,這些難民究竟是哪裡來的,副本不可能產出這麼多流浪漢啊。”嚴重一邊照顧章丘銘,一邊對著對講機問。
對講機滋滋啦啦地亂噪,最終傳出了秦楚顫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