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教室裡又恢復了以前的黑暗。
周遭陷入了死寂的沉默,講臺上的老師緊繃著臉、雙臂僵直地貼在身體兩側無聲講著課,它有著同學生一樣難看的面板,體型卻是它們的兩倍不止,有種莫名的滑稽和詭異。和那些死氣沉沉的木偶相比,它無非是把怪物的名頭大方擺出來給周擬看。
周擬緩慢地閉眼又睜眼,身體抖了抖,臉瞬間變得紫青。
他,被吊在了天花板上。
周擬馬上去摸索自己的脖子,上面勒著一條緊緊的麻繩。
麻繩好像有生命似的,一環套一環地纏繞著他的脖頸。
放我下來,我不想死。這句話好巧不巧從周擬腦子裡浮現出來。
“放我下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周擬感覺血液要衝破他的腦袋了。
憋著紫紅的臉,他試圖將腿搭在前面的書桌上,給自己留有一絲喘息的餘地。
繩子偏不,它向上略提,一把把他提到了桌面上方。
現在浮空了,他沒有任何支撐。
教室的門緊閉著,而門外又隱約響起了嚴重的聲音。
“周擬,別躲著我了!”
周擬緊閉著眼,試圖從門外傳來的微弱的動靜來判斷嚴重的去向。
嚴重的腳步聲來來回回地穿梭,他要呼吸不上來了。
確實依照他的設想,遊戲又在莫名奇妙的時候把他送回了嚴重手裡。
繩子讓周擬被迫在空中來回蕩了幾下,他強忍著使自己平靜下來,偏偏幾聲尖刻的笑在腦子裡炸響。
講臺前怪物老師那碩大的身軀彷彿充了氣的氣球搖搖晃晃膨脹開,兩隻僵死的手臂突然舉高,比拉麵還柔韌地依附在天花板上,藤蔓似的不斷向前攀爬。周擬忍著疼抬頭向上,發現那扭曲粗壯的手指上垂下了什麼東西——原來吊著他的繩子根本不是掛在天花板上的,他的生殺大權從一開始就攥在老師手裡。
那怪物咧著嘴的巨臉湊到跟前,突然開口說話了。
“周擬,背一下《蜀道難》再坐下。”
“你是真做鬼也不要放了我啊。”
周擬感到繩子略微鬆了鬆,給了他說話的機會,硬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了句子。
“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門外的嚴重還在踱步,在走廊遍尋無果後,摸索到這間教室只是時間問題,他必須在嚴重找到他之前從這裡脫身。周擬已經顧不得打岔了,憑藉畢生所學絞盡腦汁從腦子裡回憶他高中那點零碎的知識,又儘量壓低聲音,以防嚴重破門而入。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諮嗟。”
隨著最後一句落地,周擬也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做得很好,周擬。”老師用鋸木頭似的聲音誠摯讚許,鬆開了捻著他上吊的繩。
周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霎時心裡一驚。
它在叫我周擬?
他一閉眼,面前可怖的怪物又消失不見了。
“你這不是會背嘛,周難壹。”講臺上的老師說道。
“別搞小動作,別有小心思,學校看得一清二楚。”
……
再次睜眼,又是正常的學校,周擬正伏在書桌上喘起,身邊放著一本攤到《蜀道難》頁面的語文書。
太陽穴還在作痛,他來不及想太多,立刻用手撫上了脖頸,被繩子勒過的地方熱熱的,證明剛才根本不是幻覺。
要不是他記憶力還算不錯,搜刮了全部的記憶把《蜀道難》背了下來,他就確確實實要死在那可怕的怪物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