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他,只幽幽長嘆:“果然是老了,人人都想各自奔前程了。阿孃是沒有這個心思的,可她老人家太笨、太心軟,總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牽著鼻子走。姨母口口聲聲說對阿孃和朕有多大的恩情,朕還沒糊塗呢。嫡母手段高明,王府管得井井有條,哪輪得到他們接濟。反倒是他們一袋小米賣了阿孃,等阿孃有了朕,又湊上來吸血。什麼姨母,不靠著阿孃和朕,她就算做繼室,也夠不著溫府的大門。”
“愛妃也逼朕、老四也逼朕,朕清楚得很!老四府裡的側妃是怎麼死的,皇長孫的名分是怎麼來的,老大媳婦被人口誅筆伐的訊息是誰放出去的,朕一清二楚!愛妃倒是好心思,什麼都不讓老四摻和,這是想著有個萬一,還能保全老四嗎?她倒是慈母心腸,怎麼沒想想朕?朕該如何傷心?她又要哭求朕看在往日情面上高抬貴手嗎?朕抬了多少手,後宮裡憑她怎樣打壓潛邸老人、漠視朕的兒女,朕都忍了,她怎麼不為朕想想!”
“還有老大,他這時候請罪,怎麼不來當面請,他也算知道要臉面,懂羞臊二字怎麼寫。他這是請罪呢?這是逼著朕給個說法!他這是翅膀硬了!逆子,逆子!那些大臣,只想到自己官帽子,什麼時候想過朕的大業,蛀蟲!糊塗鬼!”皇帝一口氣嗆住,咳嗽不止。
大總管連跑帶跑去旁邊桌案上取了溫茶水過來,服侍皇帝用了,才漸漸止住咳嗽。
“罷了,朕罵他們有什麼用,個個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老二上竄下跳的聯絡,老三守著趙氏裝深情,勳貴家裡沒少去。老五還給朕裝么兒撒嬌呢,平時怎麼不來綵衣娛親,朕的親兒子都這樣,旁人又復何言?”皇帝長嘆一聲,“朕這個皇帝做的窩囊,只能跟你這老東西囉嗦幾句,出了這道門,該怎麼樣還得怎麼樣。”
“不是,不是這樣,老奴知道陛下窩囊。要是像南盛那個享樂皇帝一樣,還考慮這些做什麼,怎麼舒服怎麼來。正因陛下是明君,有匡扶天下的大志,才要忍常人所不能忍,為常人所不能為。”大總管語帶哭腔道。
皇帝自嘲一笑,“沒想到到最後,還是你這老東西知道朕。是啊,做皇帝難,做明君更難。”
“陛下,您打罵奴才吧,奴才皮糙肉厚不怕疼,您發洩發洩,別憋在心裡悶壞了。”
“朕打罵你做什麼,朕是明君啊,無故鞭打宮人為何?”
大總管哭得更大聲了,胡亂出主意道:“那您就再罵罵,大皇子妃還沒罵呢,沒有她弄出這座金人,陛下也不至於這麼難。”
“朕罵她做什麼,本就不是自己人,她做什麼朕都不奇怪。自來都是自己人捅的那刀最深、最痛,她從來沒有掩飾那勃勃野心。可嘆的是老大,看到自己有機會,就全然不顧分裂大梁的危險,站在背後出力。那是他媳婦兒,他若是不想,還能控制不住一座王府嗎?訊息是怎樣傳出去的,傳得這樣快?”
皇帝冷哼一聲,重新躺回貴妃榻,任由夏日猛烈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自己臉上。皇帝閉著眼睛躲避太過刺眼的陽光,五官彷彿融在陽光裡,看不分明。
“他們能不管不顧,可是朕不行。南北一家是國策,朕要一統天下,就不能有對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朕的治下都是朕的子民。溫府的案子,無關案子本身,既然他們要拿他做拔河的旗杆,朕就立起一根高高的杆子,誰也不能碰,誰也越不過的杆子。”
“悔矣,朕不該小瞧了貞靜的野心。以為她有了我大梁皇室的骨血,心就向著大梁了,是朕給了他們時間機會擴張。年前與西羌那一戰,朕居然為了消弭老大與舊勳貴的矛盾,讓花淵波配合肅侯,白白給了他擴大地盤的機會。他這個做舅舅的姿態擺得足,給外甥女撐腰?呵呵,南盛皇帝這個親爹都沒發話,他跳的倒快。所以,貞靜對這塊越來越大的地盤掌控力度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