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愴的苦冬,不過是大雪送他一憐。雪花厚厚地壓在枝頭,又像指縫的流水稀稀落落地灑向大地。
周擬不記得自己在這世界上活了多久,他零零落落地為呼吸活著,又忙忙碌碌地為活著操勞,恍然發現自己泛紅的指尖散著點點冰涼。
每當冬天來臨的時候,宿中市總會迎來一場相同的大雪,為玻璃繡上淡淡的霜,為城市悄悄染上一層乳白。
程亦然的聒噪最讓他頭疼,不過在冬天來臨之後,他安靜的次數逐漸變多。程亦然陸陸續續在年前給他發了很多條簡訊,開啟手機迎面而來的99+無一不是:
“老大,我們還進本嗎?”
“老大,我想刷個業績。”
“老大老大老大……”
周擬勾勾嘴角,最後乾淨利落地回了他一句。
“不了,給你好好放個假。”
簡訊確實消停了許久,不一會便只剩了一條未讀。
“不想回老家!!”
程亦然的老家離宿中較遠,先不提搶車票擠高鐵的複雜度,光是回到那小院子裡,坐在火炕上被七大姑八大姨追問什麼時候找女朋友就夠要了他的命,再說他哪裡會找到女朋友啊。
周擬合上了眼睛,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倒是衍生出一種無意的羨慕。
有家裡人圍著坐成一圈,怎麼不算好事呢?
宿中的大雪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幾天,今天剛有停止的勁勢。
趁著這樣的天氣,周擬想了又想。
是該燒紙了。
樊可許這兩天多次出現在他夢裡,無一不是出奇地站在公寓樓窗前,用手指點著那些不會因溫熱而消散的白花。
他不愛睡覺,是因為夢總是帶著痛瘡一次又一次侵擾他的神經和大腦。
腦子死了,他就死了。
可昨天晚上的夢裡,桌子上再也沒有白菜燉肉,也沒有提拉米蘇。
高聳的大廈壓的天空黢黑,見不得一點太陽,加上冬天到了,空氣卻沒有變得更乾淨,呼吸冷氣像絞痛的一把把刀捅進他的鼻腔裡活肉餡。
周擬隨手去集市買了兩包紙錢,又從關係比較好的老闆手裡借了兩個打火機。
周擬和賣紙錢的老闆關係非常好,據老闆所說,這小夥子經常來這裡光顧。一次買的又不多,不買花裡胡哨的衣服,鞋子,手錶,僅僅一沓不算太厚的紙錢。
老闆起初懷疑他家裡經常死人,對此表示深深的同情,於是總在不經意間偷偷多給他塞點東西。周擬當然發現了這一點,把多餘的元寶和零七八碎的紙首飾送了回去,單單隻留下多加進來的銅錢。
實際上,周擬也不知道具體要燒給誰。
他或許燒給爸爸,又或許燒給媽媽,或者樊可許,他從不用紙條寫上署名,一個人蹲在靠家街角的某個角落,自顧自的點火。
當然也因此多次被執勤人員責罵過。
他不在意這些。
他覺得規矩太死是沒有意義的,反倒沒了人情。
只是說到人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
或者,他是要燒給自己。
他原本就該葬在那場火裡,不知是否是天定的,他還真沒死的了。
就如這樣發生的一切,他也不敢設想自己的命運究竟該怎樣。
……
“喲,又是你啊。”紙紮店老闆說。
周擬簡短地嗯了一聲,十分嫻熟地從紙錢堆裡挖了一段:\"要這個。\"
“今天這個量還是有點少啊……”老闆為難地說。
“算了,我也不管那麼多了,就這麼給你稱……”
“加上這個吧。”
他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