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骨香盤旋在小小的餐桌上方,瀰漫在這狹小的家裡,讓氣氛顯得格外溫馨。
碗碰碗的聲音迴盪在他耳邊。
父親從不喝酒,他舉起一碗骨湯,與母親的碗邊碰撞,以此來慶祝這簡單的生活。
沉寂之中,太陽的一天也快要落下帷幕。
一家人吃到很晚,恍惚之間,談笑的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
父親擺擺手,示意嚴重和母親停下交談。
支起耳朵,父親朝門外走去。
安靜的空氣中似乎夾雜著一絲奇怪的鳥啼。
那鳴叫滋滋啦啦的,細細聽,竟然可以依稀分 辨出幾個字。
“出人命!出人命!”
父親和他們對視了一眼,嚴肅地說:“我去看一眼,你們先別動。”
說時遲那時快,父親直接跑出了家門。
……
嚴重在餐桌前坐了好久好久。
這個奇怪的夜晚,對嚴重來說是最沉重的。縣裡的夜晚太冷,母親撥出霧白的冷氣,跟嚴重一併坐在桌前。她手裡捧著花玻璃杯,裡面正好是熱水可以暖手。豬骨湯早就被搬進廚房裡,母親說要等爸爸回來再跟著菜一起熱,母子倆望著吊燈一言不發,這時凝靜便結成了永恆。
九點、十點……
“媽媽,爸爸怎麼,還沒回來?”嚴重趴在桌子上,耷拉著腦袋問。
“想是遇上什麼事了。”母親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道。
十一點、十二點……
嚴重頂著沉重的眼皮要睡著了,但他還強撐著,他想知道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嚴重透過薄薄的窗戶向外望,天已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母親不再等了,她站起身,轉身進屋,廚房裡便傳來兵兵乓乓的做飯聲。
於是嚴重得到了一碗麵,他看見母親手上麻麻地長著一層細繭,手指細長又粗糙。母親是個愛乾淨的人,用抹布輕輕地擦去指縫中殘存的湯汁,扶著眼鏡坐下來,圍裙整齊地套在身上。
“吃吧,吃完就好好睡一覺。”
“明天就能看見爸爸了。”
鹹甜的麵條吃到嘴裡,滿腔都是血腥,嚴重眼睜睜看著天空從變黑到壓抑得深沉,壓得他沒辦法呼吸,囫圇吞下一縷又一縷,澱粉糾著腸子打轉,眼眶朦朧得酸。
他睡不著了,這注定是一場不眠夜。
院裡泛白的枝幹長出兩三隻葉子,鋤頭和斧子胡亂攤在爛石堆砌的臺階上,過了許久,一碗熱騰騰的麵條下肚,屋子外也終於有了聲音。
噼裡啪啦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路湧進他們家的小院裡。
“來人啊!快出來人啊!”
“救救人!”
母親著急忙慌地跑出去,嚴重也跟在了後面。
他定睛一看,那是一張簡陋的草蓆子,不知道從誰家臨時搬出來。
院子裡,土地上,赫然開著一朵、兩朵深色的小花。
花得到了老天的眷顧,正在仰著頭大口大口地喝茶。
順著滴下的茶向上看去,那茶卻是從一條斷了的腿上淌出來的。
一條斷腿沒有生氣地躺在草蓆上,滴滴答答地哭啊,紅色的血流在地上,長出了一兩朵鮮紅的小花。
嚴重定睛一看,草蓆上那個他最熟悉的腦袋,無所不能的英雄正緊閉著雙眸,一副他從未見過的可憐模樣。
那是他的父親。
“爸爸!!!”嚴重喊出了聲。
人們把父親抬進屋裡,地板染髒了一路。
飛蛾在慘黃的燈下盤旋,天黑得太久,一扇四方格的小窗,徹底隔開了他與整個過去。在縣子裡遼遠的山上,絕望的鳥雀從乾癟的嗓子裡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