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硯較早些時候穩重沉靜許多,說話間似有輕愁,又時不時偷眼看向窗外,心中已有幾分明白。拉了她的手一起坐了,笑問:“怎麼了?為什麼不開心?可是受了委屈?”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份深厚,聽得這般溫柔言語,鼻子一酸,恨不得痛痛快快哭一場。萬般心事饒她千伶百俐也無從說起。聽得窗外傳來琴聲笑語,心中更是難過,眼裡含著眼淚卻硬憋著不讓它掉下來。紫墨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陪著。過了許久,帶著濃濃的鼻音,低聲說:“格格就要進宮了,難道她不會不開心嗎?”
紫墨揚揚眉,說:“當然不會。王府和宮中無甚區別。更何況格格在宮裡頭都住了四五年了。比起佟府更習慣些,更何況宮裡頭都是熟悉的,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那怎麼一樣?此次進宮是選秀進宮,不是回宮繼續做格格的。”
紫墨點點頭:“我知道的。以前是做格格,現在進宮是做娘娘,就跟以前咱們見過的惠妃、宜妃她們一樣。”
綠硯有些氣急,憂傷也淡了許多,正待費心解釋,抬頭就見紫墨含笑的眼睛瞭然的看著自己,自己的心事像是看穿了,又低下頭嘀咕道:“你明白就好。就是不知道格格明不明白。”
紫墨嘆了口氣,說:“我情願格格一直這樣懵懵懂懂,不明白這些才好,以後的日子也好過些。進了宮成了皇上的妃嬪,與眾多女人分享同一個男子,同一份情感。再淡薄的人也會傷心難過。”
“是呀!若是沒有愛上那個人還好一些,否則——”
“否則怎麼樣?否則就像你,連格格的醋你也吃!”紫墨打趣道。
綠硯羞紅了臉,撲上去捂她的嘴,兩人笑鬧成一團,親密得好似一人。
轉眼又是一年,剛過了正月,佟府就請了宮裡的教養嬤嬤前來教習規矩。
這個嬤嬤是先頭孝懿皇后身邊的貼身嬤嬤,今在宮中已是十六年的老資格了。據佟夫人說,這位嬤嬤為人方正嚴謹,又熟知宮中規矩,教導規矩禮儀是最合適沒有了。
悠然原本想著自己本是出自宮中,應無太多需要留意之處,只要聽著就是了,哪知每天上午要聽徐嬤嬤講解各種宮規禮儀,包括如何走路,如何說話,如何飲食,如何識人,如何行禮,如何穿戴,如何保養,有何禁忌等等——
想起當初榮憲提到學規矩的瑣細囉嗦,如今才深得體會。
她對這些本不上心,幸好記憶尚算不錯,也記了大致。只是在背誦時錯了少許,徐嬤嬤的戒尺就高高落在一旁服侍的紅袖手心。霎時間一條血色高高腫起,紅袖咬著下唇臉色發白,不敢哼出聲來。
當晚,悠然連同身邊的幾個丫頭悄悄出府,三天後佟府放出訊息,說二小姐外出散心,選秀前回府。徐嬤嬤被佟國剛府上請去做供奉,教導不足十歲的兩位嫡出小姐。
此時,幾人聚在柳岸蘇堤的後院喝酒賞月。
又過了兩日,江南蘇家二公子領了新娶的夫人回家探親,數輛馬車浩浩蕩蕩駛出朝陽門,到了碼頭,一艘大船早早候著。蘇公子攜夫人並隨從的侍童侍女,齊齊登船後直下江南,只聽得船上絲竹聲起,一把婉轉的聲音清唱:“回首燈火不見闌珊,只有寂寞在嘹亮,棠葉心事重,送行詩無用,遠去故人容,明夜雨不懂,輕逝花落空,已隔幾朝夢,別淚掩妝濃, 去年剪春風。
文章孤獨借紙續斷篇,殘夢重溫拓不回從前,一曲告別。絲竹廢很多年,灰塵四五錢,筆鋒眷戀我填《西江月》,琴心流連你嘆《春去也》,此去已是天上人間。”
佟府裡電閃雷鳴,佟國維怪責夫人不該自作主張尋了教養嬤嬤把悠然逼走,佟夫人抹著眼淚辨解:“妾身也是想鄭重些,都知道她不懂規矩,尋人來教了以免進了宮鬧了笑話,丟的就是咱們佟家的臉。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