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定的格調,平仄押韻極嚴。此刻出自君探花與眾兒之口,卻是前所未聞的新聲,眾兒瀟灑,一徑歌來,聞者只覺得悅耳好聽,卻是道不出那曲牌調名來。
聽著、望著,春大小姐像是著了迷。
冰兒笑眯眯道:“這調子可真是好聽,就是不知道名字。”
春大小姐輕輕一嘆,正待解說,卻聽得身邊一人大聲道:“這是李白的花間言志,倒是久不聽人唱起了,只可惜這個君探花,不學無術,一派胡唱,糟蹋了前人的大好絕句,可惜呀可惜……”
說話人原來就是那個趙舉人,邊說邊自搖頭嘆息,大有不齒眼前所歌形狀。
冰兒偏過頭,狠狠瞪他一眼道:“又是你,不說話也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再怎麼人家還是個‘探花’呢,準像你一個舉人到老也爬不上去了,要不你也唱唱看,怕是連狗也不聽!”
被她一番搶白,趙舉人頓覺奇恥大辱,“荒唐!荒唐!你這個丫頭……”趙舉人氣急敗壞地道:“你當他真是一鼎三甲的‘探花’?那只是人家胡亂叫叫,豈能當真的?真真氣死我了!”
“假的?”冰兒偏不服氣:“你也假一個看看,怎麼人家不叫你探花呢?”
“這……氣死我了!”趙舉人自忖跟她說不清,一拂袖子,掉身而去。
春大小姐不自覺地微微笑了。
在她的觀念裡,那個被稱為君探花的灰衣人,絕非如趙舉人所說的“不學無術”,雖然他這個“探花”只是人們對他的一句戲稱,可是他本人的學識,或許較諸真的探花猶有過之,極可能是個懷才不遇、退隱山林的奇人異士。她甚至於獨具慧眼,領會到對方剛才的高歌載舞,其中糅合了淒涼的“六朝新律”以及“北曲大石調”。那舞姿蹁躚若仙,更似盛唐“樂王”雷海青的“雙飛燕舞”,其精湛高深,即使連自己也只能窺其一斑。
春大小姐的此一別具慧心,真知灼見,登時為自己帶來了極大的震驚。
俟到她恍然有所驚悟之時,姓君的一行,早已去遠了,無論如何,這個人在她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心香一瓣,更似有情,冥冥中便自系在了對方身上。
飄然春雪,夜色正濃。
大小姐獨個兒,對著眼前的那盞孤燈在發著愣,日間那個狀似瘋癲的君探花,竟自根深蒂固地佔在她心裡了。想想也是好笑,卻偏偏不能一笑置之。
“春小太歲”這個外號是人家給她取的,可見她平素有多麼跋扈不講理了,其實她有個很秀氣的名字:“春若水”。
父親春振遠,出身武術世家,在前朝幹過一任武官,卻因受不了朝廷的窩囊氣,舉家遷來世外邊荒,在此流花河岸經營馬場的生意,專營販賣來自關外的野馬,在遼東、張家口、大都,都有專營的馬市,生意不惡,提起“流花馬場”來,千里內外,甚至於遠至中原內陸,也是無人不知。
就這麼,打從她一懂事開始,便自和“馬”結下了緣,家裡有錢,父親又疼愛,再加上一身家學的武功,天高皇帝遠,哪一個管得了她?這個“春小太歲”的外號,便是如此得來。
她的跋扈和不講理是出了名的,家裡有錢,人又漂亮,再加上一身好功夫,走到哪裡人家都讓她三分,只要她說一聲,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會有不自量力、專擅奉承的人為她搬梯子摘去。
也許只是最近年把子的事情,忽然她發覺到自己近來的性情變了,變得不再像以前那麼野了。就像今天白天發生的事吧,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居然會靜靜地在趙舉人的攤子上寫了字。平素靜下來,除了讀書寫字以外,居然也喜歡弄弄女紅什麼的了,這個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偶爾她也會莫名其妙地想到一些事情,一個人總是看著窗外的柳樹發呆,簷前燕巢又添小燕子了,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