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感觸已被打斷,勤勤沒有再畫下去。
過了兩天,畫像終於完成,但除出開頭一部分,餘者勤勤自覺都是敗筆。
這一個年還算過得適意,假期之後,勤勤忙去上班。
一陣衝鋒,到下午才記起要去找禮服,忙不迭叫苦,好的衣裳早在十二月之前就被沽清,架子上七零八落,稍遲就要展出夏裝,勤勤呆在那裡。
楊光知道原委,替她解憂。
出版社名下有份婦女雜誌,一直找設計師贊助,楊光撥通電話,熟人一口答應。
勤勤本來也知道有這條門路,她情願借錢也不願借衣服。借錢是不得已,借衣服明明是虛榮。
我是一個虛榮的女子,她這樣對自己說。
勤勤捧著盒子回家。
開啟盒子又叫苦。太隆重了,竟是件玫瑰紅的舞衣,十公里外就看得見人,且露肩,這種天氣凍死人,又沒有毛毛外套。
勤勤揮動拳頭,再這樣,她發誓,再這樣她就要開始恨社會了。
文太太終於找出一條黑色長流蘇披肩給勤勤,勤勤穿好,看看鏡子,像卡門,再不出門要遲到,只得截一部街車前去。
本來,這種宴會是可推卻的,何必擾攘這些時候。
但勤勤想去出席,不是孩子了,總要為前途著想,也許在那樣的場合,可以認識有力人士,再者,見識見識也好。
她一到門口,就有職員出來迎接,親切地招呼:「文小姐。」
勤勤看到有幾位女士打扮比她更加誇張,渾身亮片,配紅色狐狸毛的都有,才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勤勤開始有點笑容,悠然自得,到處觀看遊覽。
大堂中很快聚集百來名客人,勤勤用目光尋找檀中恕。
照說,他早應該出現了。
勤勤搭訕地問招待員:「檀先生還沒來?」
「今天的晚會一向由我們的總經理主持。」
勤勤有點失望,一抬眼,發覺招待員正細細打量她,她有點詫異。
招待員忙說:「檀先生在紐約。」
那個晚上與勤勤同桌的大部分是中年人,好幾位都是單身而來,泰半是專業人士,對勤勤特別注意,陪她說說笑笑,並不寂寞。
吃甜品的時候,有人建議送勤勤回家,她推搪:「有車來接我。」其實沒有,但一程便車並不算很大的誘惑,她應付得來,她不想藉此結識朋友。
散席後坐計程車回家,勤勤又感喟:竟沒有人問她拿電話號碼。
回到家用鑰匙開了門,一徑走進書房,也不開燈,脫了鞋子,坐下發呆。
「還沒到十二點就打回原形了?」
勤勤笑,這是她母親打趣她。
「玩得開心嗎?」
「非常好,酒與食物都精彩,但是,母親,我發覺我完全不需要男伴也能快活地吃喝玩樂,多麼可悲。」
文太太一怔,笑出來。
「有沒有碰見活潑的男孩子?」
「有,但也許他們都不喜歡紅衣女郎。」勤勤嘆口氣。
「不要緊,慢慢來。」文太太拍拍女兒膝頭,「上帝一早就準備好了,他把所有適齡女孩排成一行,每人配給一隻盒子,盒內裝滿喜怒哀樂,名利得失,婚姻戀情,分量各有不同,但式式具備,每個女孩子都得到一盒,那就是她的一生際遇。」
「什麼,」勤勤正在脫衣裳,「沒有商量餘地?」她大吃一驚。
文太太微笑,「恐怕沒有。」
「我的盒內有什麼,他怎麼知道我最需要什麼?」
文太太微笑,「據經驗所得,盒內通常沒有你最想要的東西。」
勤勤把紗裙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