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恨得咬牙切齒。
都是這個騙子,騙了他!
“父王!”
再也耐不住心氣地撲出去,抓著大殿高處的雕花石欄,隔著一座石橋的月華冰涼,不管不顧地扯了嗓子大喊,“解浮生他是個騙子!騙子!根本沒有什麼長生之法,沒有!您不要再害人了,不要再殺人了,不要再讓怪鳥吃人了!”
“混賬!”
他驚然轉身,趔趄抓著宮女的小臂,褶皺灰敗的臉上抖動著不可遏制的驚惶,心口劇烈起伏地大聲咳嗽呼喝,“來人,咳!來人,給孤抓了下去,咳!鎖起來,鎖起來!”
持戟的黑衣甲士烏墨濃漿地湧過來,我心下大慌,驚眸抬起,但見他猶是一臉的灰敗氣急,分明是厭極了我的大喊諍言。
迫近而來的甲士帶來了無能為力的絕望,我眼前泛黑地鎖不住他輪廓,不甘心地縱聲爭辯。
“父王,我說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先生說過,世有往來無,天亦生死具,哪有什麼生而長久,王權恆首!您從親兄手中奪取王權,是為不恆之一,如今暗疾在身,又是為生死天命恆數之一。難道就不明白,這些事,這些權,與天地是恆,與人,終不過是生死須彌之間,拼不過滄海一渺麼!”
似是萬沒有想到我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他毫無防備地像是被一劍戳了個穿心窟窿,臉色煞白地褪盡了血色,渾濁的眼眉僵住,直愣而來的盡是驚恐。
他王權得來的並非端正,自來是他心中最為驚怕之忌,此刻為我卸去百般遮掩的盡數披露人前,如何不驚惶無措!
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他氣急敗壞地推開上前阻攔的解浮生,猙獰扭曲的臉再沒有我記憶中的模樣,厲聲喝道,“你這妖物,休要胡言亂語,你母親負了孤,難道你也要負了孤麼!”
眼見他猙獰的不管不顧,我已徹底明白,任是誰也比不過王權恆首在他心下的份量,即便我說的都是真的,他也不會承認,更不會去真切面對。
提及母親,我心頭更是絞痛,惶惶瞧著那些奉命而來的黑衣甲士,本還猶豫的心立時被無望的疲憊倦襲,咬牙翻過欄杆,掛著身子踩著邊緣,兀自觸及臺下,只覺高得令人暈眩。
我的驀然之舉阻止了甲士的暫時靠近,許是他們怕我真的掉下去,頂前的甲士不敢貿然為動,慌亂無措地暗自你推我搡,竟是誰也不敢上前。
得稍許喘息,我閉眼鎮定暈眩之後便是睜眼抬頭,哀切鎖住他渾濁的眼眸做了最後掙扎,“父王!”
“你要做什麼,難道也要像那個賤人一般逼迫了孤麼!你怎麼敢!”他厲聲震喝,身子伴著劇烈咳嗽抖起來,便是為宮女扶著,也險些倒下去。
擔心的驚跳令我張望過去,立時在他稱母親為賤人語氣中縮回來,悽苦終是大過了無望,只覺世上再沒有比我還要慘的一樁人生了。
他已是如此對待了母親,與我,還能再顧念了什麼!
心念斷絕之下,便再無可掙扎的餘力,我慘然道,“父王,當年母親是從青陵臺墜下,今夜,子夏也將一條命由此還您,來日您若得清醒,還請將子夏葬於母親之處,子夏感激不盡。”
他大力推開人群,跌撞在欄杆上,不知是念及了我的血脈之用,還是真的動了骨肉親情,驚嚇堆滿了那一張蒼白至極的臉,忙是放緩聲氣地安撫道,“子夏,是父王不好,你切莫亂來,父王不抓你,不鎖你,你下來,快下來……”
我已不能信他,如何還能聽他幾句虛假的好言軟語。
毫無信任地駁斥他一眼,只覺他竟已是蒼老至斯,蒼老得如那解浮生所言,指不定哪日便是死了,便是戛然斷了為人稱之‘桀’的一生。
只好在,我定然是瞧不見了,自不會平添幾分他本也不會在意的多餘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