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何永忠又來過幾次電話,我對他很客氣,客氣得幾乎連邊都沾不上,就差沒叫他「何先生」,他知難而退,就不來煩我了。
我鬆一口氣。
正在這個時候,左英文活潑起來,外出回來,時常帶一束花。
我很替她高興,精神有寄託,她開始少買衣服,有些裙子,我居然看她穿看二次以上,可見脾氣是大改了。
現在的女孩子只要有約會,也不計較是否是理想的物件,我感喟的想,女人大平賣,動勿動就感激涕零,真是競爭大,生意難做。
可是意外還在後頭呢。
左英的性情越來越好,有一日吃早餐時,我發覺她左手無名指上戴看一隻豆大的鑽戒,色澤很不錯,咦,這回是真的,雖然說金錢買不到愛,但是一個男人若肯把一隻一克拉鑽戒套在她手上,那就已經算很愛她了。
「訂婚?」我問。
「是的。」她巴不得我有此一問。
她握著雙手,情不自禁。
「火箭時代。那幸運的男生是誰?」我迫下去。
「琪,說出來你或許不相信,是何永忠。」
「什麼?」是他?他又回頭?我愕住。
「他同我說,前一陣子,他父親身子不好,一盤生意落在他頭上,千頭萬緒,弄得他心很順,茶飯都幾乎不思,因此沒空見我。現在略有紋路,老人家健康也恢復了,因此他想到婚事。」
我張大嘴,沒想到左英會相信這等鬼話。這傢伙,到處看過,發覺仍是左英好,又回來打她主意。
左英嘆口氣,喝口茶。
「我也不至於天真到那個地步。」她說:「但是我覺得他肯哄我,可見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仍是重要的,求仁得仁,謂之幸福。自小我就希望嫁這麼一個男人,當中發生過什麼,我不打算計較,只要結局美好,已經足夠。」
我聽了,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陽光斜斜地照在早餐桌子上,他們沒結婚就已經貌合神離,各有名之目的,現代人的感情,是這樣子的吧?這裡面未嘗沒有哲學。
悽慘的現代哲學,委曲求全,有選擇等於沒選擇,因為時不我予,因為青春已逝。
我說不出話來,喉嚨中像是有什麼咽不下去。
「婚期訂在年底。」她說。
「旅行結婚?」
「嗯。」她說:「整個蜜月開銷由他長輩送出,算是了不起的大手筆。」
我深深抽菸,她說得對,在今日,算是難得的了。
「我婚後,琪,你恐怕要另找拍檔一起住。」
「是的。」我說。
「你不大喜歡永忠吧!他說你對他很冷淡,有好幾次他向你打聽我的訊息,你都不睬他。」
好厲害的腳色,隻手遮天,一下子先堵我的嘴,惡人先告狀。
我只好笑笑說:「我總得避嫌疑呀!」
「琪,你的話真是擲地有金石之聲。」
「別過譽。」我說。
我聲音中沒有太多的喜悅。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旁人哪裡方便說太多。
「恭喜恭喜。」我只好這樣說。
除此老套,想不出其他的話來。人生便是這樣,兜兜又回到老路上去,看清形誰也找不到新路。恭喜。黃昏七時街角姐姐又出去了,花枝招展,最時髦的復古皺皺小波浪髮型,齊耳長短,穿露背裝最好,雪白的寬裙子襯鞋店剛剛出售的小圓頭檸檬黃高跟鞋,她永遠走在打扮的流行尖端,美得要命。
每天黃昏,吃完飯,約七時左右,姐姐便會出去,因為兆良哥在街角等她。
他們走了已有兩三年,雖然母親反對,雖然兆良哥那麼窮,他們還是來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