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在整個柳樹灣裡,生產隊種的莊稼正是玉米。
可是已經無情流逝的光陰歲月,真得能因此而時光倒轉嗎?
糊塗了吧?不明白了吧?高苟科神氣地挺起胸脯,滿臉得意的連聲問道,說:我知道,你們平時在心底裡都瞧不起我,我不傻看的出來。這回,就是要讓你們好好看看姓高的本事。趙泉他不是能得放不下嗎?不是把我從辦公室裡攆出來了嗎?我要讓他想哭都找不到墳頭。
高苟科在部隊當武警時的一個戰友,如今在縣上的公安局裡工作,聽到有一個非常簡單容易的破案立功機會,立刻興奮得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高苟科就是剛從他那裡回來。
他抓住周志明的胳臂用力一攥,繼續說道:我早就知道,寄到縣上的那封檢舉信是你小子寫的。趙泉自以為聰明,實際上在他總是拐彎抹角地跟我打探柳樹灣的時候,我就有點明白這中間是怎麼回事了。別看他神通廣大,這回只要咱們倆能通力合作,給他來個拉屎攥拳——暗中使勁,就一定能把狗日的徹底弄翻。
周志明鬆開不知何時握緊的拳頭,立刻感到涼風習習,原來手掌心裡全都是汗水。
高苟科提到的那封檢舉信確實是他寫的。
出於心裡對趙泉的深深懼怕,在純芳被他害死之後,除了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流眼淚,周志明不敢再有任何別的舉動。直到趙泉參軍入伍離開了栗子坪,他才壯著膽子寫了那封檢舉信。信裡也沒敢提趙泉的名字,只是說在栗子坪插隊的女知識青年劉純芳,被人偷偷埋在了村子的柳樹灣裡。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周志明悄悄跑回到城裡,讓正上小學一年級的妹妹周志紅,在生字作業本上用兒童字型一筆一劃地把檢舉信重新抄寫了一遍。然後利用給專業隊灶房買粉條的機會,揹著揹簍一路翻山越嶺,跑到鄰縣的八渡鎮上把信偷偷寄了出去。
咱們的過去咱們的友誼,永遠記心裡。妹妹呀!你為何要這樣白白的死去?這是一首當時十分流行的知青歌曲,周志明含著淚水哼唱的時候,總覺得歌詞就是為他和劉純芳兩個人寫的。
高苟科現在提起的這封檢舉信,過去常常讓周志明感到既難過又羞愧。隨著漫漫歲月的不斷流逝,這種難過和羞愧就像債務一樣,變得越來越加沉重。他想不明白自己當初怎麼會那麼膽小怕事,純芳畢竟曾和自己相愛過一場啊,死得又那麼慘,讓歹毒的趙泉活活掐死在床上。可是軟弱怯懦的他那個時候卻沒有勇氣站出來,只敢用匿名寫檢舉信這種方式,去為純芳姑娘報仇伸冤。
那封凝聚著周志明所有期望的檢舉信,在經歷了焦灼祈盼的漫長等待之後終於有了反應。只可惜縣上派的人姍姍來到的時候,山裡都是落雪的冬天了,柳樹灣裡種的玉米已經砍盡,連地都犁過了。那個風雨交加的秋夜裡他們抬著純芳走過的田間小路,早就沒有了蹤影。儘管當時埋得並不是很深,但是全村的勞力都出動了,折騰了一天也沒有找到。
周志明原以為,縱向穿過柳樹灣的那條田間小路,和橫在路上的小土坡形成十字交叉,用這個明顯的地形當座標,完全可以把掩埋純芳的地點記得很牢。可是前去挖掘的那天隨著眾人到現場一看,他扛著钁頭站在那裡立刻傻了眼:在小路上阻擋住他們腳步的地方,本以為是一塊區域性隆起的小土坡,誰知道卻是一條橫貫整個地中央的長土臺。橫座標沒了,而莊稼地一旦被犁過,起縱座標作用的那條田間小路,自然也就隨之蕩然無存了。
不睜眼的老天爺呀,難道你真的這般狠心?成心要讓屈死的純芳姑娘躺在這冰冷的柳樹灣裡,永遠都死不瞑目冤沉大海?那座沒有墓碑的墳塋啊!你又究竟躲到了何方?你這樣冷酷而又殘忍地埋葬她,從此叫公正和善良在天地間何存?你把一段十八歲的美好青春年華,無聲地變